贺宴舟在大厅见到衙役从楼上抬下来的尸体,待几位捕快掀开白布,一眼便被断脖处的伤口所吸引。
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说明是活生生被人砍断了脑袋。贺宴舟觉得,快刀斩乱麻,不留痕迹者,必定武力不低,乃是江湖中人。
这时唯一的目击者王武被人从二楼房间带了下来,没想到他一见到尸体便大喊大哭道:“血!好多血——!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红衣鬼,是红衣鬼!”
在场的人皆被他嘴里的这句‘红衣鬼’所震惊,包括站在吴淼尸体旁边的几位捕快也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其中有一位身着红罩甲,腰挂赐牌,手持腰刀的捕快却显得波澜不惊,与贺宴舟一样,只是盯着尸体断脖处的伤口若有所思。
此人乃是幽州城最为有名的捕头,武艺高超,解决过多起诡谲奇案,人称‘鬼手青天’的方世杰。
方世杰曾是一名和尚,后来因为受不了整日吃斋念佛,便索性成为了一名捕快。但江湖传言,他之前待的寺庙乃是拥有江湖第一内功心法的杭州城金禅寺,此人若是没有犯错,那估计脑子不好使才要离开金禅寺,放弃拥有天下第一内功的机会。
贺宴舟隐没在人群中,双眼盯着尸体看了许久,倏然对上了方世杰的目光,又赶忙移开。
方世杰长着一副包公面容,给人一种大公无私的感觉,仿佛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被那凌厉的目光刺穿似的,贺宴舟不敢轻举妄动,偷偷摸摸像只偷粮的仓鼠。
方世杰上前扶住了王武,“王少爷,还记得你在房里见到的‘红衣鬼’的模样么?”
王武压根儿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大喊大叫,实在没法,方世杰也就不再纠缠了。
贺宴舟一眼便认出了方世杰,心想着此事自己不必参合,也当很快便能解决,却没想到那被吓破了胆的王武在人群中瞧见了他,撕破嗓子大喊起来:“是他,他是红衣鬼!红衣鬼杀人了,血淋淋,血淋淋——!”
贺宴舟往后退了半步,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了他,他心里一沉,苦笑道:“不是我,误会,误会!”
贺宴舟到底是个倒霉胚子,真是走到哪都免不了麻烦事,此时他心里只有两个字:“想逃。”但理智之下,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一旦逃跑,就坐实了王武指证。
然而王武又指向了贺宴舟旁边的男人,喊道:“红衣鬼——!红衣鬼——!”
那男人被他这么一喊,吓得脸色都白了,直摇头道:“我不是……我不是!”
只见王武时笑时哭,疯疯癫癫,结果没多久,人又晕了过去。
又是‘红衣鬼’。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红衣鬼’杀人在幽州城时有发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且多为品行恶劣的普通男子,与这位千机阁弟子却不同。
哪怕王武叫喊了半天,奈何贺宴舟一身朴素的灰衫,腰间挂着一个破旧的酒葫芦,再怎么看也不像王武嘴里描述的‘红衣鬼’的模样,再者,他几乎见人就这么叫喊,有眼睛的,心里只觉得是王武被吓疯了,胡说八道呢。
唯有方世杰在看到贺宴舟时,一眼看出了贺宴舟的不同,两眼一眯,走到了贺宴舟身边,对其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公子这副打扮,看上去不像是能来的起这种地方的人呀?敢问公子昨日夜里可曾出过房门?”
贺宴舟差点儿学着叶文昭翻了个白眼,这哪是鬼手青天,分明是毒嘴青天,什么叫看上去来不起这种地方?是,他贺宴舟是很穷,但芳菲苑的老鸨和姑娘们都还没嫌弃的,他先嫌弃上了。
得,算我倒霉!
“回捕头,我昨夜确实出过房门,但并非是去杀人,而是去追人。”贺宴舟道。
方世杰:“追人?几时的事?”
贺宴舟点头应了一声,而后又道:“昨夜子时。王少爷的房间与我的仅有一墙之隔,听闻动静,我原本是想起床查看一番,殊不知却遇到了一位黑衣男子,我虽是个粗人,平日里却也练过两招,于是便追了上去。”
“至于你说的,我这样身无分文,穷得叮当响的人为何会来到芳菲苑,这事你可以问问这里的老鸨。”
贺宴舟说罢,方世杰便转眼朝着一位身着华丽头戴金钗的女人看去,那女人见方世杰盯着自己,赶忙道:“是这样的捕头,贺公子可是我们芳菲苑的恩人呐!之前咱们院里着火,被困了有十几个姑娘,都是贺公子给救出来的,那些姑娘念在恩情上,宁可自己添钱也不愿贺公子出一分钱呢,久而久之,大伙都是熟人了!”
老鸨身后的几位姑娘也附和道:“对呀对呀,方捕头,贺公子可是好人,这……这,真不会是他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