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府是中规中矩的五进,从后宅穿过重重院落,装饰堂皇的中堂里,正立着一个武弁轻甲的年轻人。
待对方转过头来,纪佩微微吃了一惊,不知御前是否看脸来定夺的官职,这个人竟生得格外风神俊朗,但神情中却自有一种锋锐的尊贵威严,令人不敢轻视。
见到王妃前来,施延只是抱拳一礼:“见过汉王妃。”
王妃抱着纪佩还了一礼,她虽是一品诰命,可对方年纪轻轻便是御前近臣,奉旨行事,又是这样局面,不可不敬。
“施将军,如今王爷不在府中,只我一个妇道人家主持局面,失礼了,若有甚不当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纪佩悄悄打量这位将军,对方看起来并不是多语之人,闻言也是颔首以对。但举止上至少还是客客气气的,让纪佩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局面不好,像这样的人物应该不会来见她娘的吧?
王妃道:“敢问将军,今番父皇可有旨意于我等?”
施延摇头:“并无。”
王妃顿了顿又道:“不瞒将军,现在府中俱是妇孺,今番旨意之下,不免人人惶恐,不知可否容我入宫面圣分说一二……”
按理,王妃便是入宫也应该是拜见宫中诸位娘娘,只是自孝穆皇后故后,中宫空悬至今,这样的情势下,拜见其余哪一位都不妥当,王妃索性求见圣上。
施延直接道:“陛下口谕,汉王返京前,王府上下不得离府。”
对方果然直接拒绝了,毕竟,这当中,他要担的干系太大。
王妃顿了顿道:“将军既是奉有口谕,我亦不多为难将军,那可否容我修书一封,呈予陛下?”
施延摇头道:“末将来前,只奉陛下口谕。”
这便是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了。
王妃只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好半晌,她才轻声道:“陛下与王爷父子至亲,何至于此?当中必是有小人挑拨……将军今日所为,不怕来日有报耶?”
堂中一时静得针落可闻,原来纪佩那便宜爹居然是皇帝的儿子!纪佩的手心里都隐隐有汗水……她娘言语间竟是在威胁对这位帝王心腹。
沉默许久,施延才道:“陛下连发三旨,王爷大军依旧未返,如今不过是按朝廷法度例行公事,府中上下自有陛下圣心烛照,王妃不必多虑。”
这句话,是此人说的最长一句了。
而纪佩只觉得小心脏怦怦直跳,如果她没理解错……夭寿啊……她这是穿到个什么样的作死现场,她那便宜爹,一个带兵的王爷,皇帝三次叫他回京他都不回来!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纪佩现在相信了,她爹一定是皇帝的亲儿子。
如果不是亲生的,换个大将试试,恐怕早就斩首族诛了!
接下来,就算有什么造反抄家的剧情走向她也不会奇怪了……只可惜她娘……
王妃勉力一笑:“多谢将军相告。”
施延只是点了点头便要告辞,王妃却又出声道:“将军且慢!小女前日受惊大病初愈,适才事起突然,抓药的下人未能出府,不知将军可否通容一二?”
施延看着王妃怀里神情活泼却难掩病容的小女孩,不由皱眉:“陛下口谕……”
王妃低声道:“程十三乃是军中偏将,不算我府中之人,便让他跑一趟,为小女抓个药……将军放心,我阖府上下必会配合将军之令,断不会令将军为难。”
纪佩眼中却有小小疑惑,她娘不是让人去库房找药了吗?难道库房里没有,还要让人去外面买?
唉,局面都这样了,她娘还一心惦记着她,纪佩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施延深深看了王妃一眼,便转身而去。没有拒绝,那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王妃怀里的纪佩,却分明听得她娘轻轻舒了一口气。
纪佩的小脑瓜一转,她那便宜爹身为皇子,好歹手里有兵权,不能混得太差,朝堂上总有些援手吧?难道……她娘让人出去抓药,再顺便通个消息什么的?
她娘先前那些请求,没准就是为这最后一个要求打掩护,她娘最后一句什么好好配合云云,只怕也是威胁,如果对方不答应,她娘肯定还有手段!
那位施将军……恐怕心里也是明白的,能混在京城混到一席之地的,可不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