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的手收紧了些,随后控制着放松。
“继续。”
布鲁斯说这话的时候和颜悦色过了头,而波德莱尔并没有发现,因为他正忙着心安理得地把另一只脚丫子伸进被褥,并且鬼鬼祟祟地试图拉一点被子过来,仿佛他没有扔下一个惊天动地的炸弹。
“其实可以直接换被子、”他唧唧咕咕地策划着什么。
毛巾卷一样滚过来的话不会浪费太多热量。
波德莱尔想做什么的时候是非常专注的,就像他搭讪的时候会因为忙着在脑子里骂康斯坦丁而忘了酒其实是买给布鲁斯的这回事。
不管他本人有没有意识到这个坏习惯,但总之,有人正在利用这个坏习惯。
团毛线需要找到线头,卷被子同理,所以先是一个被角。
他吭哧吭哧从一截健硕的手臂肌肉下拔一个热乎乎的被角。
“你不可能同恶魔签订灵魂契约、”被角拥有者不动声色地绷紧了手臂肌肉。
“所以我需要一个灵魂充当这个替死鬼。”
很好,他现在是被角拥有者了。
下一步是当卷纸的纸芯。
波德莱尔试图从被角撩开的口子里溜进去,像一个影子、一团空气、或者别的什么不引人注意的东西。
“你对对付吸血鬼胸有成竹。”
“因为安德鲁教过我。”
安德鲁·本奈特,一个十六世纪活到现在的吸血鬼。
波德莱尔没怎么在意就说出了口。
于是这一次也成功了。
波德莱尔睡进暖洋洋的被窝,冰凉的肌肤和松软的棉花接触的一刹他打了个小小的颤。
回过神来的波德莱尔发现某人在套话,不过交易就是这么运作的,所以他卷走被子前大度地问: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太多了,布鲁斯想。
比如怎么保证吸血鬼在掌控之中,比如由谁召唤十字路口的恶魔,比如计划失败的最糟糕情况……
一个个念头就像蚂蚁,密密麻麻地爬在他的神经上。
波德莱尔盯着布鲁斯的脸,琢磨了一会儿“皱眉”是没有了还是有,就当是没有好了:“那你得过来点儿。”
别压着另一边的被角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离得很近,最多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一个在酒吧里请你喝酒、为了你克服恐惧跑回恶魔堆、几次明示成年的人,眨着亮亮的、无比期待的眼睛对你说:“过来点。”
“——安德鲁是谁?”
“就一点点……”波德莱尔几乎在恳求了,用他热切的眼神、红红的嘴唇、甜蜜的嗓音。
这就是代价的部分了。
布鲁斯克制地——为了向波德莱尔证明自己没有屈服地——靠过去了一点点。
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消失了。
非常快,眨眼间,生怕布鲁斯后悔似的。
接着是无孔不入入侵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