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变大了。
严弋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低低笑笑,转身时,却换上了另一幅表情。
他不疾不徐走到柴棚前,拿起木桩上的斧头向上一抛,锋利的斧身在空中旋转,又稳稳落回他掌心。
望着院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他缓缓开口:
“看够了么?”
……
谢瑾宁说忙,是真的有事要忙,眼看后日就是中秋了,他给学子许了三日假期,不过节假前后的任务就更重了。
今日他要整理从镇上买回的一批新书,从中摘选出适合教授的片段,要批改学生的功课,还要温习医术。
真忙起来了,谢瑾宁恨不得将自己掰成几瓣用。
抽空吃了个午饭,一吃完他又钻进了房中,连谢农午后端进来的点心都来不及吃,等忙完前两样,天色渐沉。
谢瑾宁推开房门,望着天边伸了个懒腰。
霞光亲昵地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橘红细纱,微风掠过发梢,将少年眼尾晕开的绯色揉进那映着漫天流霞的眸中。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
谢农掀开伙房帘,朝谢瑾宁笑笑,又抱了捆柴进去。
正握着勺在锅中搅动的麦色胳膊在视线中一闪而过。
一上午的功夫,柴棚已被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填满大半,粗略估计,是谢家十日的用量。
“又不是不回来,一口气劈这么多做什么。”
谢瑾宁咕哝着,柴棚旁严弋常做木工的区域中,散落在一旁的几段淡黄木料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上回做东西的废料,碗口粗细,巴掌大小,做不得什么大物件,但做些小玩意绰绰有余。
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
有了。
转眼到了中秋前日。
难得今年能过一个不错的中秋,河田村家家户户都激动不已,如火如荼地准备着明日祭月要用之物。
做月饼要用的面粉、油脂、馅料,提前蒸好糯米糕,打好桂花酒,有院子的全家出动,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没院子的将屋中的铜炉烛台擦了又擦……
严弋不在,叫谢农和邓悯鸿两人忙,他在一旁闲着什么都不干也不像样子,在谢农的再三推拒下,谢瑾宁还是坚持,被分了些不轻不重的活。
没想到上午便有村民陆陆续续上门寒暄送礼,见他在忙,也跟着帮忙,从他手中抢活,四舍五入谢瑾宁还是闲了下来。
怕他们无聊,众人在院中做活,谢瑾宁就在一旁讲他看过的戏本子。
他讲得绘声绘色,院中忙碌之人也听得如痴如醉,时光流逝得飞快,一天下来,他活没怎么干,口倒是干了,跑了数次茅房,实在是累了,趁着暮色溜进了房中。
屋内弥漫着淡淡桂花香,桌上的瓷瓶中,插着李永安和牛晓雅几个孩子送来的折枝桂花。
谢瑾宁挑燃烛火,从床下取出一个小木盒,用纱布将十指缠得严严实实后,拿出刻到一半的木头继续刻。
院外人影晃动,热火朝天,屋内安静得只有烛芯的噼啪,和刻刀推削木屑的簌簌声。
从前三心二意,在学府里连半柱香都坐不住的谢瑾宁,如今无论是读起书来,施针,还是雕刻,都十分专注恬静。
等他手中的小木人渐渐成型,窗外已彻底暗了下去。
谢瑾宁放下砂纸,活动着绷得太久的指节,拉扯与酸痛感从筋络飞速蔓延至肩颈,他无暇顾及,轻轻吹开小人身上的木屑后,他抚了抚小人的脑袋,蒙在烛光中的玉白小脸终于浮出了笑意。
“终于雕好了。”
从整体来看,他手中的小木人依稀能看出是个背着把弓箭的男子,细看五官混沌不明,只能勉强分清眼鼻嘴的位置。
至于什么像不像的……
咳,谢瑾宁自己都夸不出口。
但这是他做得最好的一个,小木盒中“残骸遍地”,前几个不是断胳膊少腿,就是表皮坑坑洼洼,四处开裂。
时间有限,又是初次,能做出这等模样,谢瑾宁已经觉得非常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