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面皮猛地一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包袱,喘着粗气,厉声叱道,“姜沅容,你竟然将这等死人用的东西带了回来!你这是在诅咒谁?!是看我这老婆子不顺眼了,要把我送走吗?!反天了,真是反了天!”
推搡中单薄身子顿时僵住,姜沅容透过人群看向祖母涨红而又狰狞的脸,那恶狠狠的语气让她感到荒谬中带着一丝好笑,为之前因为怀疑长辈而自责不安的自己感到好笑。
姜老夫人气的喘不上气来,王嬷嬷等人忙围了上去,顺气的顺气,喂水的喂水。看着眼前的闹剧,姜沅容没有马上跪地认错的意思,而是用轻柔而又不容忽视的声音,问道,“祖母可知,再过几日,八月十三是什么日子?”
不等姜老夫人回答,姜沅容似是自言自语般讲道,“八月十三是您的儿媳妇,我的母亲华氏女瑛,故去三周年的忌辰。”
这话一出,忙碌的众人似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原本歪着头,手按着太阳穴喊头痛的姜老夫人也安静了下来,眼皮一颤,似是心虚,训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这是在质疑长辈?”
姜沅容推开仆妇阻拦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微微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坚定地回视自己的祖母,“沅容没有这个意思。敢问祖母祭礼筹办到哪一步,沅容恳请祖母不拘大小指派个差事给我。作为母亲唯一的孩子,我想尽我的一份力。”
姜老夫人色厉内荏,提高了嗓门,“你这是在指点长辈做事吗?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华氏死前就是这般教养的你么,好好的一个小娘子就给教坏了。真是有堕我们姜府的名声!”
姜老夫人说着,手指着姜沅容,吩咐左右,“王嬷嬷,带大娘子下去,罚跪三天祠堂,姜华氏的忌日那天她也不必参加了。让她好好地长一下记性,以后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
一片混乱之际,一个带着醉意的中年男子声音突然出现,“慢着!这是怎么了,快把大娘子放开!”
姜沅容惊喜地回头张望,是父亲,父亲回来了!
姜父一身官袍穿的歪歪扭扭,脸庞带着酒意的泛红,眼神还算清醒,走了进来,“母亲,大晚上喊打喊杀的。是谁惹您生气了?”
姜老夫人见儿子回来了,哼了一声,开始诉苦,“还不是你的好女儿。姑娘家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子,私自出府鬼混。这都怪那病死的华氏,商贾家的女儿就是规矩差,不会教养孩子,还耽误我儿这般年纪还没有嫡子。要是当时听我的,把孩子从小养在我这里,定能样样出色……”
听到祖母开始编排故去的母亲,姜沅容似是感觉不到疼痛,指甲紧紧抠住手心的嫩肉。母亲体弱,生下自己后一直没能养好身子,调养多年才终于又怀上了,可是生产那天难产,苦熬了整整一日夜才诞下一个没了气浑身青紫的男婴。要不是祖母一直苛求母亲必须生出儿子,母亲也不会产后血崩而死!
姜父讨好的朝姜老夫人一笑,劝道,“母亲,为这点事情生气不值当。沅容也大了再罚跪祠堂面也不好看。要不让孩子回去抄写女训十遍,她定会好好反思自己的错。”
看姜老夫人面色似有松动,姜父知道母亲这是同意了,只是拉不下面子答应。他又看向姜沅容,摆起父亲的威严,讲道,“沅容,你祖母还是疼你的,不罚你跪祠堂了。还不赶紧回自己的院子抄写。对了,还有,过几天右相府有个赏花宴,右相府上的贵女要提携你。你这两天好好准备一下,八月十三那天准时去参加宴会。”
八月十三?姜沅容浑身的热血都冷了下来。原本因父亲替自己解围而生出的感激和孺慕现在化成了一只手掌,狠狠地打在自己脸上,生疼。
心里像是住了一只无法发泄失望的怒兽在横冲直撞,勉力保持住理智,姜沅容答道,“父亲,八月十三那天是母亲的忌辰,我应是无法参加宴会。”
姜父听到“忌辰”二字,似是想起什么,摸着鼻子讪讪一笑,道“没事,你先去赴宴,回来再参加祭礼也是来得及的。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体谅你的。”
直视想要躲避女儿眼神的姜父,姜沅容面色平静,“恐怕要浪费父亲的一片苦心了。儿有幸得到长公主府秋日宴的请帖,且八月二十日和母亲忌辰并无冲突。儿决意参加秋日宴。”
姜父刚要发怒,听到女儿说的话一怔。姜沅容再抛下一颗重弹,“并且,我拿到的是长公主亲笔所写的请帖。父亲应该能明白,这样的场合出入的宾客自是右相府不可比拟的。”
狐疑地看着自家孙女,姜老夫人不是很相信,“你怎么会有长公主宴会的帖子?你父亲为官清廉,从不攀附,与长公主府更是从无往来。你,你莫不是说谎欺骗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