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景樾此刻正经历着普通人都会有的紧张情绪,辛茸心口一软。他趴在床上,一点点朝景樾挪过去,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笑意。
“你要是考不上军校,只有一种可能。”
景樾垂眸望他,眉尾轻挑,等他往下说。
辛茸伸出一根手指,有节奏地戳着景樾的胸口,一字一顿道:“那就是你今天不好好睡觉,明天迟到误考。所以别乱想了,赶紧睡觉!”
话音落下,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抱住景樾。
这是辛茸亲测最有效的哄睡姿势,一只手环住脖子,一只手贴在胸口,将他牢牢圈住。
……虽然每次到第二天早上,被牢牢圈住的,总会莫名其妙变成他自己。
“茸茸。”
正要入睡时,景樾忽然出声唤他。
“其实——”
顿了很久,忽而轻笑一声。
“不用看手相我也知道,我命不好。”
辛茸张了张口,本想反驳,却一时哑然。
因为他说得没错。
至少到目前为止,景樾的人生,没有哪一段是顺遂的。
从小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军校,却又被诊断出天生残疾。
虽然辛茸清楚这背后另有隐情,但他不能用一个还没发生的未来、用自己上帝视角的认知,去抹杀景樾真实经历过的苦难。
“唯一算得上幸运的事,”景樾忽然扭头,铅灰色的眸子在夜色中荡漾微光,“就是遇见你。”
辛茸一怔,心脏像被什么轻轻一握。
“遇见你,被你喜欢,和你在一起……每天都美好得不真实。”
“……”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毕竟我——”景樾的声音抖了一下,没能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锋,“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也许会还行,也许……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就算我一无所有,我也会把仅有的,都给你。”
“就算我比任何人都差,我能给你的,也会比任何人都好。”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得近乎执拗,直直地看向辛茸:“我永远不会放开你。”
辛茸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被什么击中,脑海里一片空白。
景樾并不是个懂浪漫的人,平日里常把人气得火冒三丈。
可每当他许下承诺,神情总是格外认真,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在与全世界宣战,带着少年人才有的倔强,锋芒毕露,不肯低头。
每到这时,辛茸总会恍然惊觉,他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大男孩。
这个不满二十岁的、仍在和命运负隅顽抗、浑身棱角分明的大男孩,正用他笨拙、生涩却炽热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爱着自己。
拼劲全力地爱着自己。
眼眶一热,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下。
辛茸急忙将脸埋进枕头里,任由那滴泪被棉絮吞没,余光瞥见景樾正望着天花板出神,像是没察觉,这才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他在景樾面前哭过无数次,可唯独刚才那滴眼泪,仿佛重若千钧,他不想让对方看见。
他将微微湿润的眼角,任性地蹭在景樾胸口,闷声嘟囔:“困了。”
须臾,额间落下一吻,令人安心的低语拂过耳畔:“嗯,睡吧。”
可辛茸并不困,他罕见地失眠了。
他眼睁睁看着景樾入睡,听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绵长。
明天就要考试,理智告诉他该早睡。
可说到底,如果他真的理智,从一开始就不会参加这场考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