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提议简直荒谬极了,可鬼使神差地,奚桥竟真绷着脸,硬着头皮往前挪了两步。
脚步僵硬地蹲下身,伸手拍了拍还在地上胡乱摸索的辛茸。
手还没碰实,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便循着他的掌心蹭了过来。
醉意晕染的脸上带着点潮红,眼尾泛着水光,抬头看他时,嘴角扬起一个软绵绵的笑,像是沾了酒气、将化不化的蜜糖,软乎乎黏在心头,甩也甩不掉。
然后,毫无悬念地,直勾勾盯着他喊了一声“老公。”
“你……”心脏像是被什么无声挠了一下,一股麻痒感从脊背蔓延开,奚桥脸上线条一抽,吞吞吐吐地低声问,“知道我是谁吗?”
辛茸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脸上笑意不减,慢吞吞伸出手。
指尖轻轻从他额头划过,顺着眉骨、鼻梁一路下滑,点在他唇角,最后停在那双眼睛上。
铅灰色的眸子冷淡深邃,像是首都星漫长雨季里积着水汽的天,原本应该沉闷无趣、不近人情,让人压抑到窒息,如今却成了他记忆里唯一一抹亮色。
这张脸,他永远都不会忘。
“当然啦。”辛茸笑着道。
奚桥喉结滚了滚,神情微松,正要再问,下一秒就被猝不及防扑了个满怀。
“你是我的老公呀。”
奚桥:“……”
就不该多此一问。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乐甜大腿一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早说你俩是一对,我至于在这儿浪费表情吗!”
沦为这对男同play中的一环固然悲惨,但总比承认自己魅力不足要强。
“……我真的不是,”奚桥一副百口莫辩的架势,咬着牙解释,“我不喜欢男人。”
乐甜眯着眼睛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意味深长地“哈”了一声。
她撇了撇嘴,看他死不松口的样子,若有所思,突然换上一副老谋深算的语气:“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奚桥警觉:“什么?”
“那就是——”乐甜眼珠子一转,故作高深地拖长声调,“辛少暗恋你已久,而你呢,偏偏又是个钢铁直男,他不敢跟你表白,只能偷偷在心里叫‘老公’过过嘴瘾。结果今天酒壮怂人胆,一不小心全撂出来了。”
“……”
这脑洞,不去写小说真屈才了。
奚桥没有接话,只是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你别瞪我啊,我只是合理分析,”乐甜缩了缩脖子,嘴上却不停,“真人真事,我有个gay蜜就这样,当然了,长得没辛少这么水灵标致。他平时嘴上一个劲儿‘我老公我老公’的,我还以为真谈上了,结果对方比电线杆还直,我那gay蜜知道没戏,就只能过过嘴瘾。”
她说着叹了口气:“后来那直男结婚,我gay蜜还去喝喜酒,回来搂着我哭了一整夜,差点寻短见。弯恋直就是慢性自杀,太苦了。”
“慢性,”奚桥嗓子不知为何忽地发紧,“……自杀?”
“可不是嘛,”乐甜一脸怅然,“明知道没结果,还忍不住心存幻想往火坑里跳,这种无望的喜欢,迟早能把人逼疯的。”
奚桥的目光越发阴沉古怪,盯得乐甜头皮发麻,硬生生打了个寒战,结结巴巴扔下一句“我我我我走了总之人就交给你了别闹出什么人命就好我先去忙了”,然后脚底抹油般溜得飞快。
奢华套房终于恢复寂静。
角落里,辛茸大概是折腾累了,缩成小小一团,脑袋歪在一边,软软耷拉着。
奚桥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复杂地望了他许久,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他的眉心拧着小小的褶皱,脑袋往下一坠一坠的,想打瞌睡却又睡不踏实。奚桥弯下腰,拿起一个抱枕,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托起他的后脑,然后将抱枕塞了进去。
刚抽身的瞬间,那人像是被什么惊到似的,迷蒙的视线聚焦在奚桥脸上时,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张口又是一声软绵绵的:“老公。”
奚桥:“……”
事实证明,人都是有耐受阈值的。
到了今天第五次听到这个称呼,他已经没了最初那种天崩地裂的生理性抗拒感。
他只是静静看着辛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