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铁门落锁后,私狱之内便一片寂静,连烛火都未曾点燃,季向庭便在这一片漆黑中沉思起来。
此事牵扯的人太多,若他都想查,便只能一事无成。
小沙弥与白日在自己隔壁的陌生修士虽不在自己掌控,可至少眼下,他们对自己并无恶意,此事他们必定脱不了干系,只是如今线索太少,自己管不了太多,只能见招拆招。
更何况,自己能够重生,背后少不了这位天外之人的帮助,如此背反天理,付出的代价必不会小。
那句语焉不详的提醒,怕便是他如此急切出手干预此事的原因。
满城应家暗卫即便有人心思不正,也不会皆给出同样的答复。
他们皆觉得那名单上的姓名没有异常。
如此不加掩饰的疑点,仿佛是要引着自己往下查。
能如此影响人的记忆,除却那祸乱之因的无名神识,便只有那小沙弥才能做到。
以唐意川被神识控制时对自己显露的杀意来看,若真是那神识所做,绝不会让自己像如今那般安然无恙,那便只能是那小沙弥。
只是此事与他的目的又有什么联系,让他如此着急?
除开两个变数外,有迹可循的便是云家与杜惊鸦那叔父,眼下他能顺藤摸瓜的也只有这两条线。
正思索之间,一道黑影蓦然出现在门口。
“公子,你要的东西。”
季向庭回过神来,接过纸页扫了一遍,顶了顶犬牙。
果不其然。
季向庭收起纸页正欲转身,却在无意间察觉到那应家暗卫不辩面容的身影,冥冥之中觉得有什么异样,却又一时间无法抓住,下意识将人喊住。
“将面具摘下来。”
那暗卫跪在原地,听见命令却没有动作,季向庭皱眉,两步上前俯身凑近,紧盯对方的眼睛。
怪异之感越发强烈,他伸手揭去那人的面罩,底下却是一张陌生又平平无奇的脸。
季向庭的目光在这张脸上游曳良久,终于开口道:“前几日厢房之中回话的也是你?”
“是,公子,若不信我,您尽可找他人求证。既无他事,那属下便先出去了。”
那暗卫一把抢过季向庭手中面罩,皱起眉一张脸涨红,像是被冒犯般愤愤戴回面罩,却碍于季向庭的身份不得发作,只能草草一礼后快步离去。
季向庭看着那暗卫的背影愣然,半晌揉了揉眉心一叹。
脸与神态皆与自己熟识之人不似,修为也差之甚远,为何会莫名觉得那般熟悉?
这几日意料之外的人太多,真是有些疑神疑鬼了。
在季向庭不曾看见的地道尽处,那应家暗卫脚步一顿,微微偏头,不知瞧向何处。
他指尖一动,握上右手玄铁制成的护腕上,拇指隔着冷硬在腕骨上一蹭,像是在触碰什么。
下一刻,黑影便消失在原地,如匿于阴影处的伥鬼,顷刻便失去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才被一桶凉水浇醒,他整个人都被吊在监牢之内,玄铁制成的锁链,便是修士也无法挣脱。
他看着眼前正靠在墙边把玩着叶片的青年,声音嘶哑地轻笑一声:“早便听闻应寄枝身边那位男宠有大能耐,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季向庭弯了弯唇角,随手拽了团草垛盘腿坐下,姿态闲适:“先生谬赞,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客套话便不用提了,不若我们来聊聊,为何没有杜家主令,作为杜家长老,会出现在碎叶城呢?”
老者闭上眼睛:“看来你已经探查清楚了,我不过想趁乱在此地发一笔财,应家就算要捉我,也师出无名。”
季向庭摇了摇头:“我这次抓的可不只有你一个人,隔壁你那下属都已经招了,你便是不认,我能有法子接着往下查。”
闻言老者终于慢吞吞睁开眼睛,一双眼眸精光闪烁,不为所动:“他能知道些什么?若当真如此,你又何必急着来审我?”
季向庭含笑眼眸渐渐沉下,似是被老者的话戳中一般,终于沉不住气起身,踱步到牢房内琳琅满目的刑具前,拿起血迹斑斑的铁钳在老者面前试了试。
老者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刑具冷笑一声:“公子,没有证据便对杜家长老上刑,若是传出去,应家苦心经营的名声可就要毁于一旦了,便是杜家日薄西山,若要追究应家也未必能落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