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璃也不甚清楚京中人际关系,藏绿则在一侧小声提醒:“这位钱小姐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与丞相政见不合。”
江清晏朝藏绿感激地点点头,她不想给老师惹事,也不想跟这钱如婳争吵,远远躲开。
江清晏又被一对蜻蜓短簪吸引住,上缀小珠,轻轻一碰就随风抖动,钱如婳亦跟上:“这簪子,我也要了。”
江清晏蹙眉,这钱小姐……
钱如婳率先拿走江清晏看好的那蜻蜓簪,对镜试戴,满意地换了几个角度欣赏,嘴上却说:“眼光真差”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钱如婳傲着脖子,不屑地问。
江清晏依旧不理她,转身去挑戒指,她还记得老师挽弓救人时的飒爽。
“怎么,庄相学着男子的举动,她的学生也学着不爱红妆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钱如婳见江清晏仍不理自己,再三讥讽道。
江清晏对钱如婳如何批判自己不甚在乎,但是她口中对庄清蘩的轻慢是作为学生不能忍受的。
江清晏转过身直视钱如婳:“钱小姐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丞相、议论帝师、诽谤陛下。”
“江清晏,你在胡说什么。”钱如婳脸色一沉,仍直呼其名,依旧保持官家小姐的做派。
而那戴面具的夫人轻捻手上的佛珠,不动声色地离开。
江清晏从善如流,“钱小姐言之凿凿讥我老师,若她日日沉迷胭脂水粉,谁来处理朝中大小事宜。”
“你用得起眉笔画黛,可未必拿得起毛笔批复水利、民生大小事宜。你抹得好一嘴红唇,可未必敢以朱批指点大小行事。你穿得起红裙,可穿不得那一品红袍,就是他日封了诰命,见吾师,也得携夫双双行礼。”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摘我。我出自名门望族,哪是你这个乡野丫头所能指手画脚的。”钱如婳不肯落败,气得趾高气昂地扬起俏脸,仿佛一只傲气的公鸡。
“乡野?我出自齐安,老师出自齐安,帝师亦出自齐安,你怎敢说齐安是穷僻之地?”江清晏亦不退半步。
“我为下梁,老师便作上梁。老师歪,则是宋相作为上梁歪了。而宋相不仅是我祖师,亦是天子之师。钱小姐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便是讥讽陛下无德。”江清晏朝前进两步,反逼得钱如婳往后退。
“强词夺理。”钱如婳撞到柜台上,满柜金银撞得叮当响,她被江清晏的伶牙俐齿气住,却仍不饶。
江清晏身后的藏绿更是两眼放光,上下打量,这架势和庄清蘩如出一辙。
含璃更是惊奇地望着江清晏的背影,她原来这般能说会道,简直和怀枝喜欢的说书先生如出一辙。
花玖最是叫苦不迭,这要是真是传出去了,给他双楚阁安上一个骂君罔上的罪名,直接关铺子、卷被子滚回祖籍之地算了。
花玖还未来得及斡旋,他的救星便从天而降了。
“二位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让花掌柜难做。”程嘉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程嘉今日画了长细青眉,如那雾中被云掩住的飘忽远山。
她的眼睛很深邃,大抵随了母亲,让人第一眼见了她就止不住跌入温柔湖眸之中。
瓜子脸白如雪,玉雪双腮微鼓,长睫如画扇般精致,琼鼻立体美然,粉唇浅笑怡然,如倾国名花,这是一位公认的古典美人。
程嘉梳了高高双髻,用根淡黄云锦发带系在乌黑云发之中,上缀有珍珠流苏,鬓发侧更兼对称两朵金花装饰,玉颈上挂了红玛瑙璎珞,腰间配鹅黄色香囊。
江清晏闻声而望,这位劝和的小姐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好像一位优雅的公主。
程嘉亦低眸静静打量江清晏,黑发结成简单发髻,面若银盘,星眸熠熠,敢拿舅舅之威名压人,像只狡黠的狐狸。
“给嘉宁郡主请安。”花掌柜率先行礼,阿弥陀佛,嘉宁郡主真是如再生父母般救了他的命啊。
钱如婳亦忙跟着低声问安,乖巧极了,不复适才嚣张模样。
虽都是同辈,但钱如婳可不敢和这位永安长公主的幼女相比。
原来真是皇室中人,江清晏尚未行礼,程嘉已额外免了这缛节。
花掌柜跟着在一旁打圆场,免费将那件首饰赠给钱如婳,并免除了江清晏所有花销,才堪堪平息了这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