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玧白抬手将陆长风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放下,然后不着痕迹地弹了弹衣肩,面色平静地重复,“本不想牵累母亲为我婚事操劳,但今日一听,才知母亲原来也如此挂念,既然这样,不妨与您说一声,也省得您总寻些不相干的人来费心。”
“呃。。。”陆长风摊开双手,想为自己的尴尬遮掩点什么,看了一圈却发现各位的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只能揉着耳朵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顺便用一种不怎么瞧得上的语气道:“你这就有些过分了,都是自家亲戚,怎么就不相干了?”
“那正好。”裴玧白唇角微扬,倒是乐意听他这话,“既然诸位叔伯这么热心,我正好想让婚事热闹些,就有银子的出银子,有人的出人,如何?”
在座的几人顿时哑口无言。
“还有,有一事我可得解释清楚。”他看着陈华典,特意说给他听,“陈默儿是我家阿芷的朋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舅舅你府里的女眷想怎么置喙我都不管,可你别听了几句风言风语就胡乱在外毁我与阿芷名声。”
“当然母亲你也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无论你怎么为这些谣言添柴添火,都不会对我起到什么影响。”
“我。。。”陈曼文没想到他竟就这么拆穿了她,看到几人诧异的眼神时一时面上有些火辣辣的,但还是强撑颜面硬扯着:“你。。。你是不是疯了,就算你对陈默儿无意,那我也不允许你娶那狐。。。那崔芷进门。”
她说着向几位弟兄投去求助的目光,故作姿态地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陈默儿再不入你眼,到底也是个正经的良家姑娘,可那崔芷,乐坊舞姬出身,平日默不作声地跟在你房里厮混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图正妻之名嫁进来,这是要我们裴家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啊!”
“母亲,你错了。”
裴玧白正色道:“不是她图我正妻之名,是我执意想让她坐夫人之位。”
“你!玧儿你是想气死母亲吗?”陈曼文虚虚地靠在椅边,大喘着气。
“要我说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直闭目养神的大舅舅陈洪渐终于开口,目光沉沉地看向裴玧白,“按理说,我不该多插手小辈的事情,但裴陈两家是连襟,你这么做,也是在损我陈家的颜面,一个舞姬而已,过阵子新鲜劲没了也就淡了,若实在喜欢,塞进府里玩几天就成,可别真傻着学那戏文里的郎君,平白让整个家族蒙羞。”
裴玧白挑眉,依然神色从容,“没记错的话,我朝主张修身齐家,一夫一妻,家道乃正。我还没有嫌各位叔伯家里的不正之气,你们倒议论起我娶一心爱女子的是非了。”
“要不这样吧。”他忽而抬手示意,秦安立即将手里的一叠文书递给他,“我裴家与陈家自此后决断,再无瓜葛。”他向众人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不,文书我已备好,只按个手印就可。”
裴玧白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谁先来?”
此话一落,刚才还说的头头是道的众人瞬间蔫声。
谁都没想到他有胆子做这么绝。
陈华典脑筋是个直的,在场人都不打算在这个当口率先发话,就他愣愣地问道:“若决断了,商局怎么说?”
裴玧白连眼皮都懒得抬,只递给他一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连答话都嫌多余。
陆长风和陈洪渐各自白了他一眼,后者说道:“你还痴心妄想什么!你都跟裴家断了,还想要他名下的商局?”
“那。。。这这这不成。”陈华典连连摆手,看向陈曼文,“表姐你说句话啊!”
陈曼文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但转瞬就隐了下去,她双手紧紧攥住椅边,指节发白,像是被裴玧白的话吓到一样,“玧儿,母亲也姓陈,你是要和为娘的也断个干净吗?”
“我。。。”她眼泪大滴地落下,“这些年里,母亲为你殚精竭虑,处处考量,怕你年幼担不起事,特意请诸位叔伯帮衬着商局。”她哽咽着按住心口,“现在你大了懂事了,有能耐独自撑着了,便想过河拆桥,一杆子把我们这些帮你的人全都赶走,你这么做,实在是让母亲感到寒心。”
“没错,你不能如此没有良心!”陈华典赶忙应道。
裴玧白静静把玩着手里的杯盏,默不作声。
他早看明白了眼前这些人,一个个说的多么大义炳然,一旦涉及到其自身利益,跑的比谁都快。
陈曼文心知如今的裴玧白早已不是当年任她摆布的孩童,现在也实在不宜继续纠缠下去,只能抹去泪痕,强作大度道:“行了,咱们今日不是来谈大将军的事吗?怎的倒扯远了。”
她口中的大将军就是谢天明的祖父,当朝昭威大将军谢正德。
裴玧白也是因此才会来这里,如果不是为着尽早解决北仓的事,他也不会早早来这儿和他们周旋这么久。
但这大将军的排场就是大。
他坐了这么久,也还没见到谢正德的面。
“对对对!”陆长风打圆场道:“这都午时了,他怎么还未来?”
也是很巧,他们才提起谢正德,院外就有人传话,“昭威大将军府来人了。”
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