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歌剧院内。
天已经黑透,蝶翅状的观众席缓缓闭阖,只轻微流动着金属的光芒。昨天此刻,道具组已经散场,主体剧院内也恢复了静谧,今晚却很是不同。
舞台一角,渡羽态度恭敬,正点头哈腰,听带墨镜的黑衣经纪人挑刺。
“这液压机关不行。”经纪人说着,上手摁了摁,机关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响,他随即拔高声音。
“老孔,不是我吹毛求疵吧?你自己听听看,这种杂音要是出现在正式演出那会儿,整个‘归墟’的静谧感都会被毁得一干二净!”
渡羽连忙应声,招呼临时工立刻处理。
经纪人几步跨到舞台中央,又跺了跺脚下的全息祭坛。
“还有这个,”他说,“这玩意儿触感反馈也太僵硬了吧。我要的是柔性阻力,像水波纹一样,轻柔地荡漾出去。这里要是拟造不好,那还表演什么呢?”
渡羽耐着性子,赔笑道:“这里的交互反馈机制,是依照主演的个人数据贴身打造的,因而也会对不同体重做出精确反馈。您可以让主演亲自试试,看看呈现效果究竟如何。”
经纪人的伴生基因是河马,体型不可谓不健硕,闻言他立刻拔高声音,朝另一边喊:“翎生,你来一下!”
舞台的另一边,翎生放下羽翼道具,很快走到他身边。
这位歌剧表演届的新星还很年轻,周身气质却已经柔和典雅。他伸出脚尖,点在全息祭坛中央,活似含苞待放于水的夜莲花。
剧场里,许多双目光都投向他。
翎生像是已经习惯这样的凝视,经济人满意点头后,他就淡然走下了舞台,再回到羽翼道具摆放处时,却发现旁边多了个人。
是一位颀长清秀的年轻人,穿着不大合身的工服,有一对盘羊角和满头银卷发。
见自己来,对方腼腆地笑了笑:“您好。”
翎生轻轻点头:“你好。”
他不欲与对方交流,迅速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宽大羽翼上。这东西是正式演出的关键道具,花了大价钱打造,初始呈现流线型,可以收拢在背部。完全打开后,其翼展可达四米,呈现出鹤翼特有的错落层次感,初级飞羽、次级飞羽与覆羽清晰可辨。
不过,翎生方才在左翼外侧发现了一道莫约二十厘米长、色泽不均的褶皱,这瑕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返厂修理很麻烦,翎生有点纠结究竟要不要提。
他刚被经纪人打断了进程,眼下打算再好好瞧一瞧。可当定睛去看时,却发现裂痕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细长而微微卷曲、类似百合花瓣的纹理,呈现雾状淡灰色,边缘轻微破碎,像凝着薄霜。
“这……”
“这是我刚做的瑕疵处理。”年轻人说,“这样的话,花就会像是从伤痕处长出来的,它根部有微型吸附调节装置,能确保发光节奏和羽翼本身的光影效果保持同步。”
翎生微微睁大眼,亲自试验了一番。
果然,当翅膀合拢、整体黯淡时,花的边缘就泛着斑驳的幽蓝色,像是洒落在废墟的星子;而当羽翼展开、洁白盛放时,花就成为极其低调的存在,半遮半掩在仿生羽毛中,意味着成长与蜕变的旧痕。
“具体颜色可以调整,”年轻人连忙补充,“如果您不喜欢的话,也可以直接拆掉!抱歉,这只是我个人的……”
“不,”翎生说,“我很喜欢,很棒的创意——你叫什么?”
“林白。”
他摩挲着那片掩盖伤痕的细长花瓣,像是想到了什么,尔后才不徐不慢地抬眼,看向对方。
“林白,”翎生温和地问,“你是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吗?”
在他眼前,羊耳软软一翘,它的主人欢欣道:“嗯!”
“我还是您的粉丝。”林白说,“两年前,我有幸看过您的转映,自打那时起,我就被深深吸引了,您是我见过最有灵性的舞者!自打知道您这次的行程后,我就应聘来当了临时工……对了,我原本是开仿生花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