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滚烫的热浪泼洒在街头小巷,街上行人步履匆匆,赶忙着躲暑热。
金光下有一女子,影子在她身后缩成一团,逆着稀疏的人流,一点点往县衙面前挪去。
“咚。咚。”登闻鼓响。
沉睡的长街仿佛被鼓声惊醒,各处阴凉的角落里冒出无数好奇的双眼,瞧着那击鼓的白衣女子,纤瘦且单薄。
苏尔茗用尽全身力气抡起鼓槌,额下淌出来的汗被一同甩到鼓面,溅起一道令人眩晕的音浪。
她眼前逐渐发花,暗自咬紧牙关忍住暑热,正要再次挥起被震麻的胳膊,忽然被一道外力推倒在地。
眼前忽然天旋地转,她手中的鼓槌脱手而出,掌心传来一阵粗粝的刺痛。
来人身着衙役官服,顶着猛烈地日头,半眯着眼低头睨着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沈夫人,怎么又是你?上次拒了你的诉状,今日便要击鼓。”
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刀,语气森然:“嫁夫从夫,不过是沈老爷打你几下,便要来县衙告状?再有下次,便以扰乱公堂之罪,压你入狱!”
他不耐烦地上下打量苏尔茗,伸出手扇着风,扭身想往衙门里的阴凉处去。
一双纤瘦带血的手,拉住了他右脚,声音恳求:“大人,天子杀人与庶民同罪,为何成了夫妻,打骂便合乎情理!”
男子用力猛地抽出脚,苏尔茗便控制不住地往前一扑,激起呛鼻的尘土。
那恶臭的布靴几乎擦着她的脸踏过,不带一丝迟疑地继续往远处迈去,冷漠地声音落在她头顶:“你若无错,他为何会打你?沈家乃恩自县首富,家里有你这样吃饱了撑的娘们才是夭寿!”
她摔倒在炽热的泥土上,整个身子仿佛置于火炉中,上下煎熬。
耳边涌来围观讥笑她的辱骂。
“苏家小门小户,能嫁到沈家多亏她那张脸蛋!这锦衣玉食的还不满足,竟然还敢反咬沈家打她!”
“既要又要,真不要脸!”
“沈老爷出钱给县里修路、荒年开粥棚赈灾,大方仁善!你被打,肯定是你的错!”
苏尔茗沉默地听着,这些话在她嫁入沈家的三年里,早已从不同人的口中听到无数次。
邻里、姐妹、媒人,甚至族长,都认为是她没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更何况三年无所出,没有被夫家休弃,已是沈家仁慈。
她后背早已被汗濡湿,此刻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将她吹得透心凉,她麻木地爬起身,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回那牢笼般的沈家去。
沈万金守时重诺,若是她迟了午膳,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她灰头土脸的赶回去,正因并未开膳松了一口气,扭头便撞见了锦衣玉带的沈万金,她一口气哽在喉咙。
沈万金一见她,脸色瞬间阴沉。高大的身躯三两步迈过来擒住她的胳膊,扯着她便往卧房去,声音却平和:“夫人,怎的弄成这样?”
她惨白着一张脸奋力挣扎,一旁的丫鬟都看不过眼,劝慰道:“夫人,您这衣裳脏了,确实该换了。”
她勉强认出沈家频繁更换的丫鬟,呼救:“翠珠,他根本不是要……啊!”
胳膊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要生生捏断她的骨头。
就这么一迟疑,洒扫丫鬟按规矩停在院外半米处。她在丫鬟困惑不解的目光里消失,被拖进了卧房。
“砰”地一声,声音和光线都被阻挡在特制的厚重卧房门外。
屋内陈设奢华,鎏金色的楠木在暗处生光,空气里漫着靡靡沉水香。
沈万金平静的脸色爬上狰狞,缓缓地摘下手里的玉扳指,冷声问她:“你方才,去了哪里?”
她身子抖如糠筛不断后退,却绝望地发现始终离他不过两步远,脑海中不断浮现的记忆,让她啜濡着不敢回应。
他慢条斯理地收起扳指,拿出上好的丝帕擦了擦指缝,随意地往地上一丢,抄起了手边的藤条。
咚。
她后退的双脚磕到了床边的脚踏。
下一瞬,疼痛像炸雷一样在身上裂开,全身一片火辣的麻木。
她被擒住手臂压在床上,嘴巴里掖了布巾,嗓子里的呜咽犹如困兽。
沈万金的声音里只有暴虐,一鞭又一鞭卷着风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