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便好,”姜容婵接过宫人手中烘头发的银球,“他不喜旁人触碰,一不痛快怕是要罚你们。”
“母后就在椒房殿,我岂会随意责罚宫婢。”少年眉眼弯弯,“阿姐把我说得太蠢了些。”
姜容婵屈指叩他脑门,“你不蠢?不蠢还淋雨。”
实在气不过,她又敲了两下。
好像除却这不痛不痒的敲脑门,姜容婵没责罚过他。
他蓦地笑了一声,旋即表情淡下来。
现在,恐怕阿姐万不肯这样“罚”他。
心绪起伏几回,姜容婵一句话不说。
姜云翊僵着脸,伸手便想掰过她的脸,看清何等神情。
他最怕她突然沉默。
姜容婵蹙眉,盯着那堪称气味熏天的药罐犹豫,全然未注意到皇帝变幻莫测的眼神。
她紧抿着唇,“把衣裳松开。”
“好,”少年下意识颔首,却在手指摸到腰带时顿住,“嗯?”
“你已是天子,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姜容婵语气平淡,“所以,我亲自给你上药,你愿不愿意?”
姜云翊呆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不愿?”姜容婵也没有不快,起身便欲离去,“那我回——”
还未说完,衣袖便被猛地攥紧,那只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少年脸颊惨白,难以置信似的,随后耳根涨红,垂下眼睫道:“我自然愿意。”
他背对着她,眼前一阵阵花白模糊,褪去上衣时,手指不停地抖。
姜容婵垂眼,避开他后背的旧疤痕,嘴唇微动。
“陛下,我想让少傅重新接手学宫的事。”
她说得艰涩,上次反复思索王贞那套驯马的说辞后,深夜手执毛笔,凭着回忆,在简牍上记下皇帝的禀性习惯。
而后,望着那密密麻麻的简牍,姜容婵发觉,无论姜云翊对她是亲情还是男女之情,他都已将最柔软紧要的命脉暴露给她。
换言之,她完全可以拿捏皇帝。
只要她愿意。
但这只是揣测罢了,总归得试试。
姜云翊久久未应她请求,僵着脸不说话,解开衣襟的手亦顿住。
“陛下不肯?”
“为何?”他褪下最后一层上衣,露出殷红伤口,强行压下恼怒,“为何一定要少傅去?”
“高阳那边拿到他整理的简牍,有些问题只能询问他本人,”姜容婵所言皆是实话,“少傅的批注,寻常学者看不懂,哪怕李希圣也不能全然解释清楚。”
她语气平静,没有辩解的急迫,温柔道:“动怒伤肝,对养伤不利。”
“我不想明日来时,看见这伤反倒更重了些。”
殿内没有风,只有女人轻微的吐息拂过裸露的后背。
“你明日也来?”
少年低低地问,嗓音骤然软如春水,呼吸沉重不少。
没有人回应他。
期待涨得人心口发痛,愈来愈难以忍受半点否认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