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庆祝酒会的繁华气息还没完全散尽,联合实验室上空就被刺耳的警报声和爆炸的火光撕裂。
“绿魔”——或者说,穿着那身由哈利亲手升级,线条流畅、泛着致命幽光的装甲的马特——如一道撕裂夜空的鬼魅,悍然袭击了联合实验室。脉冲手炮的射线扫过崭新的防爆玻璃外墙,留下蛛网般的焦痕。南瓜炸弹划出数道弧线,合着碎裂的玻璃炸开刺目的光斑。然而,经过斯塔克和奥斯本工业联合升级后的安保系统并非摆设,几乎在袭击发生的瞬间,刺眼的红色警戒光笼罩了整个建筑。能量屏障瞬间增厚,将后续的炸弹冲击波死死挡住。天花板的暗格开启,数架无人机编织出一张火力网,封锁了滑翔翼所有的腾挪空间。一道粗大的能量光束擦着装甲边缘掠过,灼热的气流让马特感到皮肤一阵刺痛,装甲外壳瞬间留下一道狰狞的焦黑印记。
“反应即时,火力充足。”马特在面甲下评价,“安保验收报告可以签字了。”
“你的任务不包括验收斯塔克钢铁军团的火力,”哈利则在半公里外的移动装备车上翻了个白眼。“也不包括滑翔翼动力极限测试,差不多可以撤了。”
马特猛地拉升滑翔翼,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另一道集束炮击,装甲在密集火力的冲击下发出沉闷的呻吟。他再次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操控滑翔翼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撞落几架无人机,在漫天飞舞的金属碎片和追射而来的能量光束中,借着浓重的夜色遁走,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奥斯本工业被公然挑衅后熊熊燃烧的怒火。
凌晨这场袭击的模糊影像,在巨大的屏幕上无声循环播放。联合建筑公司那位沉默的股东代表,韦斯利,苍白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转向房间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黑暗,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这个‘绿魔’时隔五年再次出现,直接袭击了奥斯本的新实验室。手法、武器,都是他标志性的风格。现在奥斯本封锁了媒体消息,秘密推迟了血清的临床实验,我们从中盗取样本的计划……暂时受到了阻碍。”
“不,计划不会受到阻碍。”阴影中,一个低沉、仿佛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缓缓响起。“盯着他,韦斯利。必要的时候,接触他。奥斯本的噩梦回来了,我会让他成为我们的助力。”
“明白。”韦斯利微微颔首,随即提出疑虑,“他出现的时机过于巧了。这个绿魔……可信吗?”
“可信?韦斯利,我们不需要他的忠诚。”阴影中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他是一个疯子……他本身,就是搅乱地狱厨房这潭死水最完美的催化剂。我们和他的目标都是奥斯本,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合作’提案,让他疯狂,他造成的破坏越大,对我们越有利。”
“明白。”韦斯利恭敬应道,“我会让日本人盯住他。要让他参与到什么程度?”
“……利用他,拿到奥斯本的血清,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至于最后……”那声音停顿了一下,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终结意味:“为了更好的地狱厨房,他和由他点燃的这场混乱之火,都不过是需要被彻底清扫干净的垃圾罢了。”
接下来的几夜,地狱厨房的混乱之火烧的更旺。
奥斯本工业的总部和重要的实验室安保加强,武装的仿佛钢铁堡垒一般,但绿魔没有自投罗网,反而是奥斯本旗下几个地处偏僻、安保等级相对较低的小型制药厂接连遭到袭击。厂区被烟雾弹笼罩,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被神经麻痹弹放倒,设备在爆破和脉冲冲击下化为扭曲的废铁,实验室的药品被席卷一空。更令地下世界震动的是,几个由俄罗斯□□和日本极道秘密控制的地下制毒工场,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工场被炸得面目全非,囤积的原料和成品在烈火中化为乌有。
在这些袭击现场,残存的监控摄像头最终捕捉到的模糊画面,往往是绿魔与另一个在地狱厨房令人闻风丧胆的红色身影——夜魔——激烈交锋的残影。模糊的绿色滑翔翼和红色身影在画面中高速掠过或交错闪现,不断缠斗在一起而又分开,直到画面被爆炸的刺眼白光或翻滚的浓重烟尘所吞噬。哈利作为受害方之一,也在监控屏前看过那些由他亲自“出演”的录像——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红色制服和带着恶魔角的头盔,依靠血清赋予的超凡反应速度和马特提前告知的行动路线,扮演着与“绿魔”激烈对抗的夜魔侠。每一次“交锋”,两个人都把神经绷到了极致,马特需要精准控制着力道和角度,既要把集束弹、南瓜炸弹和脉冲激光全部冲着夜魔倾泻而出,又要确保绝不会真的伤到哈利和其他人。而哈利每一次行动前,都恨不得将方圆一公里内的电磁信号彻底掐灭,任何一丝引擎的异响——哪怕是远处货车的轰鸣——都让他神经瞬间绷紧,唯恐下一秒着复仇者们带着钢铁军团从天而降,像围攻任何一个敢于袭击纽约的超级反派一样,把马特绿魔毫不留情地打倒、制服、押走。
而白天,当马特·默多克脱下那身装甲,重新套上笔挺的西装,他便立刻陷入了另一种无形的的围攻。兰德曼扎克大客户事业部服务的对象全部是大型企业,这能让他有机会探寻地狱厨房的深层利益网络,对他的律师职业信念却是一种煎熬。此刻,他正坐在一间冷气开得刺骨、弥漫着昂贵皮革与咖啡气味的会议室里,指尖按压着厚厚一沓卷宗,粗糙的纸页边缘几乎要嵌进皮肤——那是一份关于某大型化工企业职业病患者集体诉讼的材料,重若千钧。会议长桌的一边,己方公司代表和律师团队一字排开,中间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代理律师,正用复杂的法律术语和平板的朗诵语调构筑着陷阱:
“……所有操作流程均符合现行行业安全标准……缺乏确凿的直接医学因果证据链……集团提出的补偿方案已充分体现了人道主义关怀和最大诚意……”
每一个字都尖利地刺向长桌另一边那些沉默的工人代表。马特能听到他们身上若有若无的药物味道,胸腔里压抑的、绝望的心跳,因长期病痛侵蚀而无法自控的、细微的手指颤抖。这种制度性的傲慢和对个体苦难的漠视,比夜晚直面的刀光剑影更让他感到无力。这时候他就会无比想念在深夜,当他穿着那身制服,当飞跃过楼宇和暗巷,当拳头狠狠砸在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罪恶面孔上的时候,那时他才能摆脱白天的枷锁,重新感受到自由与意义。
“福吉,”结束又一场令人精疲力竭、结果却只是将案件拖入更漫长拉锯战的会面后,马特在充斥着虚伪客套话的走廊拐角叫住了好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决断。
“我们离开这里单干吧。就我们两个。”
福吉·尼尔森猛地转过身,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抱着的文件差点全撒在地上。“你…你现在说这个?!”他几乎是气音惊呼,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耳朵在听,“老天,马特!我们刚拿到转正!兰德曼扎克的正式Offer!多少人挤破头……”
“我知道,”马特平静地打断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讽刺的弧度,“我甚至能猜到那封Offer里的评语。‘卓越的服务于企业客户’,‘深刻理解律所核心价值,最大化商业回报’,具有卓越潜力,未来回报丰厚诸如此类。”他模仿着会议室里那种平板无波、毫无感情的腔调,“福吉,这就是他们定义的法律,是工时、账单和商业能力。这是我们做这份工作的初衷吗?”
“伙计,我知道你受不了这些案子!我也受够了!但单干的话……”福吉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现实的忧虑,“我们哪来的客户?哪来的启动资金?租办公室的钱呢?难道去圣艾格尼丝教堂地下室挂块牌子?”
“办公室,地狱厨房最不缺便宜地方。客户,满大街都是被踩在脚下需要律师的人,社区中心的法律援助案子堆到天花板了。福吉,这不是重点。”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却锐利,“重点是我们学习法律是为了什么?为了正义?还是为了能用正义的手段帮助强者从弱者手里赚更多的钱?”
“马特,理想和现实有差距,但我们也不能被现实活活饿死。想想看,熬过这几年,等我们在这里站稳脚跟,有了名声和资源,那时候才能真正做点大事,改变……”
“改变什么,福吉?”马特打断了他,“改变这些?”他指了指身后会议室的方向,那里的冰冷压抑仿佛从未散去。“还是改变我们变成他们的一部分?‘站稳脚跟’需要多久?五年?十年?到那时,我们要帮多少企业逃脱责任来建立‘名声’?我们的‘资源’下面踩着多少今天坐在我们对面的人?”马特摇了摇头。“福吉,这让我窒息。”
福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可真知道怎么说服人,大律师。”他梳得整齐的发型全给揉乱了。“说实话,我也受够了天天把高净值客户和商业利益挂在嘴上。晚上回家,我都不敢跟我妈细说今天干了什么狗屁事,她那双眼睛毒得很,总说我笑得比电视里的政客还假,不如回家去切火腿。”
马特露出了微笑。“那你觉得,尼尔森和默多克法律事务所,是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吗?”
福吉缓慢眨了眨眼,像是被这个名字定在了原地。“尼尔森和默多克……”他低声重复着,仿佛第一次感受到这两个姓氏放在一起的分量。“对,尼尔森和默多克!”福吉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畅快:“我们俩,最佳拍档!只接该接的案子,只帮该帮的人。你说得对,我们不用做那些大公司的帮凶,我们会用法律让那些混蛋付出代价!”他一把抓住马特,拉着他往办公室跑。“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下午开始!咱们现在就去写辞职信!”
“尼尔森和默多克…听起来不错。”
凌晨时分,马特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地狱厨房错综复杂的屋顶间无声穿梭。沿途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也暂时卷走了连夜工作的疲惫。哈利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慵懒的沙哑和明显的笑意。
“我是不是该预约一下,正式见见福吉·尼尔森先生?毕竟,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和他的名字会被写在庄严的法律文件上,享有法律所保障的‘不可分割的法定关系’。”
马特忍不住轻笑出声,绿魔面罩下的神情是难得的放松:“他迫不急待要认识你了,奥斯本先生。我想你也会喜欢尼尔森家秘制的火腿三明治。”他语气一转,“不过那要放在白天,等你充分休息之后。回去睡觉,哈利。立刻。”
“我得盯着你。”哈利的声音低沉下来,像夜风一样缠绕在他耳边。他们今夜的目标很明确:位于克林顿区边缘一处废弃仓库,情报显示那是俄罗斯人用那儿临时囤积了新型毒品,计划中明天“绿魔”与“夜魔侠”准备在那儿再来一场激烈交锋。
“你超过36小时没合眼了。今晚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动手的危险。”他叹了口气,“真正动手是明天晚上,”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绿魔的装备,特别是那些热武器,丢出去了就会失去控制。你一旦走神就很容易受伤。”
“你又不会让我受伤。”哈利的回应带着清醒状态下难得一见的软和,而这又让马特叹了口气。
“我不会,但如果我‘放水’放得太厉害,我们精心制作的监控录像可就不能看了。你觉得哪个幕后黑手会相信一个连夜魔侠衣角都打不中的绿魔?”
“啊噢!”通讯那头传来哈利一声夸张的、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可太伤人了。不幸的是,这大概是我这几天来受的唯一的伤了。”
马特露出微笑,同时在仓库区外的一座厂房屋顶停驻,目标在不远处的一片黑暗中,仿佛蛰伏的野兽。马特手指在通讯器上敲了几下,那是他们约好的“到达”,“静默”的讯号,踩在滑翔翼上的身影丝滑地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