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一片别墅区,这些宅子清一色是仿古建筑,相当低矮,靠着一座小山,四周空气清新,空中夹杂着一种草叶和泥土的味道。
清凉的雨水打在透明伞上,这把伞是我在公交站台边上叫卖的小摊位上临时买的,塑料的手柄和粗糙的质感让我和这片别墅区格格不入。
我沿着石头台阶一直向上,走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看见了一栋最为偏僻的别墅,它属于别墅区的最边沿,是最近山的那几栋。
我扫了一眼,两扇挂着铜锁的门虚掩着,我走上去,轻轻一推门便开了,我抬腿跨过门槛,把门从里面带上之后回望整个前院。
是很清雅的装潢,我走到廊下收起伞,把伞随意放进雨伞架里,绕过前院的四扇朱漆屏风,我以前看到这样的建筑或许会感到很新奇,但现在那种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新奇”这两个字在我的大脑里逐渐失色,直至消亡。
我其实是来赴约的,即使这个约已经被我耽搁了太久。
当我看到落地玻璃大窗边坐着的田雨青,我内心难得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并没有忘记和我的约定。
我走过去,见他正对着桌上的一盘棋子,我绕过他自然地坐到他对面去,我面前正放着小半杯茶,看来他算准了我到达的时间,茶的温度刚刚好,我甚至能闻到茶香。
田雨青品味不错,保养的也很好,即使已经过了几年,在这些年里田家和五师内部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各种丧事、清理门户、夺权、手艺断代,足够让人失眠的。
然而现在的他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没什么差别,依旧儒雅随和,穿着讲究,干什么都规规矩矩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白神仙不止一次说过我跟他很像,但我自己却感觉不出来,也可能是我比较能装,装深沉、装城府、装随意风趣,装着装着就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你没带东西来?”田雨青率先开口。
我对他笑了笑:“我现在,没什么东西好带的。”
我们对视一笑,便没有人再说话了。
我转头望着顺着屋檐落下汇成溪流的雨水,天气雾蒙蒙的,看样子一会儿雨会下的更大,如今的情形,我难免开始自嘲起来,没想到这个可以称之为是囚笼的地方,如今还是我自己甘愿来的。
“你查到了什么,都告诉我吧。”我说,“事情无论大小,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知道的。”
田雨青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那支钉龙队,是灵山弥氏的上层。”
他顿了顿:“我们曾经走入了误区,误以为这所谓的钉龙队不过是他们派出的小队,而这样的小队有很多个,但事实证明,是我们搞错了,当初在山中猎杀我们的,其中就包括那支钉龙队。”
我摩挲杯子的手指停顿了下,问他:“这支队伍是如何筛选的。”
“无从得知。”田雨青摇头,“但毫无疑问,能进入到钉龙队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听说你在陕西时与几个蒙面人正面对上过。”
我抬眼没说话,点点头。
“那些人里应该就有一个钉龙队的成员,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钉龙队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据叶玉竹留下来的旧籍分析,灵山弥氏世代信奉莲母,纹莲也是他们的习俗,身份层级越高,莲花纹越完整。”
我稍作回想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无比鬼魅的身影,那狠厉的姿态以及那一闪而过的莲纹身,想必那就是钉龙队的成员之一,当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跟他对上,按理说不到三分钟就会血溅当场。
我继续问:“钉龙队的人也有等级之说吗?”
田雨青道:“有。”
“民国时的钉龙队由三个人组成,专发大墓,探墓不为金银,只为断龙脉,将本来灵气充裕的福脉墓葬人为破坏成凶,当初跟踪我的就是第二级别的银环蛇。”
“在山崖上,杀害你四哥和玉京子的也是他,此人六亲不认,手段简直恶毒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你若是与他交锋,必要当心。”
我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了,一段时间过后,我又猛地松开手来,对他说:
“我也被人监视了。”
田雨青毫不意外:“我知道,我会帮你拖……”
我手指一动,田雨青看到了我的动作,声音戛然而止。
我微微抬起头用目光看着他,摇摇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