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翻看纸团,希望能找到关于塔顶的线索。然而后面的纸条越发让她毛骨悚然。
【筑巢,筑多多的巢!筑巢好产卵,多产卵才能孵化出幼幼。】
看起来女人虽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异化为灵体,但精神和认知还是受到了同化影响。像那些生长出鳞片鱼鳍的灵体一样,她开始恍惚认为自己一直没有成功的原因是女儿该是卵生。
【昨天有个在下面打捞的,来我的巢里休息。这里密密麻麻那么多巢,它偏偏进入了我隔壁的那个。就像是天意、就像是命中注定。我能感觉到它像幼幼一样蜷缩在我怀里睡着,哦不!是在我的血肉里!如果它是我的幼幼,其实也挺好……】
头顶的雷将劈未劈,夏芒能感到自己头发快要竖起。
所以她现在蹲着的这个小隔间,就是女人用血肉筑的巢?
【它醒了!它简直和幼幼一模一样,即使醒来也总会赖一会儿床,拱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往我怀里钻。它也这样钻,钻着钻着,就钻透了我的血肉,钻出一条向上的通路。】
夏芒全身皮肤绷紧,钻心的疼痛涌起,像有什么在皮下在肉里钻来游去,乐此不破地来回穿行。
她强忍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不适又打开一个纸条。
【它去了塔顶,我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顺着它去时的路回流,让我被它钻出的伤口愈合。我知道,它不会回来了,它自由了,登上塔顶的人都会获得自由……只是我的幼幼又没有了。】
去了塔顶,自由了。
好大的信息量……
也就是说,眼下登上封闭塔顶的路径只有一条——从这位母亲的血肉里爬上去。
给值得玩味的是“自由”。
男人捡到的字条是登顶即登顶,所以登顶意味着自由?她在指引丈夫走出去?那“他会死在这里”指的又是谁?
灵体的自由是什么?或者说,女人心中的自由是什么?
夏芒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仍微微散发灵能的白骨,那上面的灵能已经微弱到像漂浮的灰尘。
“得罪了,我得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将手掌贴上白骨,冰蓝光晕顺着手掌蔓延,很快将白骨包裹。
骨架瞬间消失,一颗收容立方出现在她掌心,滚了两圈,不动了。
夏芒却也像个雕塑般,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前深蓝荡漾一起一伏,她才意识到这是在海浪中漂浮。下一秒,眼前巨浪排山倒海而来,将她彻底砸入深海。
登岛时捡到的溺亡碎片再度发挥作用,夏芒再次感到真实的溺水感。液体流经鼻腔进入肺腑,火辣辣地烧灼。
然而这种痛苦没持续多久,画面很快明亮起来。
温柔的灯光下,女人哼着歌,给一个小姑娘编漂亮的辫子。女孩举着一幅画,小手在上面指着开心地讲话,笑容灿烂中带点小骄傲,或许是在给她讲画中的故事。
昏暗的客厅里,男人醉酒后的咆哮,摔碎一地的饭菜。女人缩在角落,为了不吵醒卧室里的女儿,连哭声都拼命压抑。就好像只要女儿不被惊醒、不知道父母间早已冰冻三尺,她们就还是个幸福的家庭。
蔚蓝的海岸边,女儿在前面奔跑,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搂着妻子的肩跟在后面。垂下的一只手却紧握成拳,手指用力到发白,眼神有意无意瞥过不远处的一艘观光船。
风和日丽的一天,女人站在观光船的登船口,等待后面跟来的丈夫和女儿。却只等到丈夫的信息,说女儿闹着要放风筝,让她别浪费船票先去游海,自己留下来带女儿去完。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女人站在船尾眺望壮阔的海面,憧憬着自己可以越来越开阔的世界的生活。然而腰却被一双幼小的臂膀环住,努力拖着她向船舱角落去……
妈妈别上船,我听见爸爸和船上大叔说要把你扔下海。昨晚我听到就想告诉你,但爸爸把我关在了卧室衣柜里……
女孩的话被破门而入的男子打断,他略显惊愕地看着女人还带着个小孩,随即在女孩眼中看到了更为绝望的恐惧,瞬间明白了一切。
男人反手锁上门,抓起女孩就要从窗户往外扔,女人勒住男人的腰拼命拖住他。一时间女孩的哭号、男人的咒骂、女人的呃尖叫求救乱作一团。
风浪骤起,小船倾覆。
海浪连绵形成百米高的水墙,自远方天际线排山倒海而来。
女人在海浪中拼命想游向在不远处水中扑腾的小小身影,一股暗流却像诡异的铁锁拴住她、拖走她、看着视野中的起伏挣扎的身影被一个浪头盖过,再也没有出现……
再次醒来,是在漆黑的海滩上。身体剧痛,却又充满了一种陌生蓬勃的力量。
她在海滩上不顾形象地爬行,看到的却是地狱般的情景:岛上的人,死了被冲回海滩的,活着在岛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还有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形体发生扭曲,皮肤生出鱼鳞,正在异化成丑陋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