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谢林川的眼睛时,青年微微一怔。
下一秒,他便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后退,他想躲,可此刻毫无掩体。
察觉到他的意图,身后的人又用枪口顶在他后背。
病人没办法动了。
他立刻低下头,过长的头发挡住他的半张脸,谢林川看到他脖子上的项圈。
谢林川见过这种项圈,佩戴者会被箍得喘不过气,项圈内部则塞了利刃和毒药,这意味着拥有遥控器的人可以随时随地地将他击毙。
病人避无可避,被迫抬起头。后面的枪顶着他的后心,他想移开视线,后面的人却加了一只枪口顶上了腰。
看到枪以后,围观群众一下子四散了。谢林川眯着眼睛没发一言,看着眼前人白到透明的耳垂,眼神又滑到项圈里擦破的皮肤。
青年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话,因此说得极慢。
“请原谅…我。”
他举了举自己被锁住的双手,一字一顿道:“不能…与你握手了。”
这实在有些怪异,病人说话的方式像牙牙学语的孩童,声音和对话内容却都是成年人。
谢林川没回答,眼神很沉地望着他。
瘦太多了。谢林川想。
见他没讲话,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笑得很淡,却十分坦诚,沈怀真看得出他有些窘迫——没人浑身伤地穿着这么件衣服像被狗牵着一样走出来还能不窘迫。但他的坦然将这窘迫包裹成了一种可以称得上诱人的羞赧。
尽管他们是在灾区的废墟上相见,沈怀真却觉得,他仿佛依然是在大学的校园里、某个很平静的午后,对谢林川说出这句开场白。
半天没得到回应,木生也不再开口。倒是身后的那几个士兵在他说那句话以后彼此交换了个惊诧的眼神。
“您好?”见谢林川迟迟不回答,带头的士兵道:“有什么问题么?”
沈怀真这才回过神,从谢市长身后挤出来,握住了带头人的手。
士兵明显一怔,看眼前满头大汗的沈局长解释:“好的好的,文件我收到的。灾区事故频发,还需要保护局多多支援。”
带头人看了眼谢林川:“那这位……?”
“啊,这位是临川市的谢队长,他和木顾问一样,也是我们特聘来的行动顾问。目前正在做行动队长的任务交接。”
沈怀真最善画饼,义正严辞道:“未来的工作还需要两方互相配合,协作互助,共同完成救援任务,重建灾区家园。”
谢林川闻言扫了带头人一眼,露出一个微笑。
带头人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然后,他用没拿烟的那只手伸到木生被锁住的双手之间,捏着对方的指尖握了握。
木生微微一怔,就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声音。
“我是谢林川。”谢市长说:“很高兴认识你。”
……不是他死了的老婆吗?
而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沈怀真在心里蛐蛐:怎么看着这么生分?
木生很瘦,无菌服挂在他身上留了不小的空余,沈怀真引他去大本营,注意到病人手腕脚腕都有被锁链磕碰出的血痕,赤脚踩在满是碎石的废墟上,没走几步便鲜血淋漓,几乎一步一个血印。
当初请动这尊大佛时保护局再三声明,借人可以,但不允许任何人对木生的待遇置喙。
沈怀真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木生无论脾气多古怪他都有预期,只不过没想到保护局的“待遇”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