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晋今源依旧不为所动,吕逸反而镇定下来,“现在威胁不了不代表这些把柄一点用都没有,”她十分放松舀了大勺冰沙送进嘴里,“你总要再交女朋友的,也许会爱到死哦。”
吕逸故意咬重某个字眼,表情夸张,让人很想扇她,可晋今源依旧没什么表情,突然想到这桌的红豆冰似乎没人买单。
*
今晚的夜宵,晋今源本可以把吕逸也叫来,刚好刘息跃也在,可他偏不想这么做。
吕逸从小到大还没失过手,没有她追不到的男孩。
当年升初三的那时候她苦追一个学长,树了不少敌,晋今源都怕她哪天被拖到女厕所扒光衣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难啃的骨头也给吕逸拿下了,但不过谈两个月她就提出“分手”,给男方的理由是她要全心备战中考,实际上对晋今源说的是因为两人去吃饭,她看到男生起身的时候裤子夹到臀缝里了。
但男方死心塌地,不接受分手,吕逸被缠得心烦,有一次刚送完女朋友回到家的晋今源走得好好的突然被她揽手,那是两人有可能成为“情侣”的唯一时刻。
男生被气跑了,之后闹自杀,吕逸那次是真怕了,又求晋今源亲自去和那个男生解释他们的真实关系才救回来一条命。
刚才许俊哲补课结束了疯狂给晋今源发消息,问他们在哪里,也要来凑热闹,晋今源一概没理。
他没什么兴趣给别人做红娘。
不到十一点人就散了。
晋今源取到车的时候看到井梨又一个人荡回来,挂在墙壁上的那盏路灯瓦数过高,黄黄的,远处夜市的喧嚣变得飘渺。
两人分别站在路的两头,都有点繁华过境的孤独味道。
对视片刻,井梨继续走过去打量他那辆自行车,“GIANT很贵吧,像这样一辆要多少钱?”
她倒松弛,手插在口袋里左看看右看看,把晋今源当销售了。
晋今源本来以为她又要讥讽什么,虽然不理解她的逻辑——因为他是父母捡来的,注定了他无法心安理在物质上尽情享受。
其实晋今源想她才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当然她家境优渥,没受过什么挫折和打击,唯一一次叛逆是和一个混混谈恋爱,结果还失败了,可她还不是继续心安理得挥霍拆散她伟大纯真爱情的人赚来的钱,然后蔑视那些够不到她生活阶级的同龄人。
她用庸俗的概念衡量一个人存在的价值,而不是同情一个也许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人,以及他是否得到足够的爱、能否敞开心怀去接受这种命运。
也许是晋今源太久没有回应,井梨把车头抢过来,“借我骑一下,我还想吃车轮饼。”
晋今源任由车头从自己手里滑出去,靠到电线杆上,“你不怕我这辆是假的吗?用山寨,对你来说应该是种耻辱才对。”
“我有眼睛能分辨。”井梨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经意展示自己眼界,能肉眼分辨各个领域世界大牌的本事对她来说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晋今源才注意到她眼神有点溃散,但瞳孔还是水水润润,在潮湿的风里荡起一层涟漪。
在无人的街道上他被迫和她往反方向走的那个夜晚一下撞进脑海里,晋今源觉得也许下一秒她的脸颊又会反光了。
啤酒开了两扎,他早怀疑井梨酒量不怎么样,散场的时候她紧紧拽着戴雨灿的袖口,人家说什么她都笑,很给面子。
井梨跨坐上车,她手长脚长还算轻松,一般女生骑这种越野自行车会别扭,姿势考验太体态,曾经还有女生因为座椅太高害怕的,和晋今源冷战一个礼拜,怪他没提前给她调好高度。
明明是她自己要骑,对男朋友的一切物件都有强烈占有欲。
可井梨看起来很自得,也完全不忸怩,不会担心自己坐在上面会像没进化彻底的猿猴,虽然起步有点晃。
“你要不放心在这里等就好了。”井梨扭头交代他一声。
路不算好,坑坑洼洼的,塞满各种车,井梨根本骑不快,还不如用走。
晋今源不知不觉跟上去,在她突然往一边倒的时候伸手,硬生生把人掰正。
井梨感觉迟钝,骑得很快乐,还哼起歌。
“一生热爱回头太难,苦往心里藏,情若不断谁能帮我将你忘。”
晋葭仪听张学友,家里书房收藏有所有专辑,去年底晋今源还陪她到香港听了一场演唱会。谭裕业忙,谭俊为作为将将要长大的少年世界只有游戏、美国大片,所以一直都是晋今源陪晋葭仪散步、各处旅游。
去年那场演唱会是母子俩时隔两年再一次的重新出发。
搭在背上的长发扬起来几缕,和高音节奏一样,一首苦情歌被井梨哼出滑稽轻快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要去吃甜蜜蜜的车轮饼,所以就唱反调蔑视别人在爱情里无病呻吟的苦难。
晋今源停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连人带车栽下去,刚好有盏路灯长在那里,把井梨腰身隔断,她上半身和下半身都翻下路牙石,自行车翻倒在一旁,车轮转得更快。
耿俊没把车刮蹭出什么,但晋今源觉得这一下也许会掉漆。
世界上大部分东西都只是虚有其表,价值越高的东西越脆弱,因为似乎被有思想和自我意识的生物胆战心惊地时刻呵护关注才能体现出它的珍贵。
说不心疼是假的,可井梨倒在那里半天一点挣扎的动静都没有,晋今源也有点慌。他走过去,先挪的车,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怨怼:“这个时候就先别管车了吧,不应该是我更重要吗?”
晋今源不为所动,把车抬远了,但没扶起来,这样他才能走进去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