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居伐和他儿子乌豆伐是在怀荒镇眾人的眼皮底下咽的气。
乙居伐自然是中毒而死,而乌豆伐则是被一支长箭贯穿了胸背。
染干敦却显得异常平静而麻木。
这种骤然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早在十几年前就经歷过一次。
那次,她亲眼看著父亲的头颅被飞驰而来的骑士砍下,飞上半空。
相比之下,面对眼前这群魏人,她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乱世中的女子或许就是如此,她们难以被视作独立的人,更像是男人的私有財產。失去了旧主人,自然会有新的主人接手,她只需平静接受。
因此,乐起等人很顺利地从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不免感嘆虎落平阳也被犬欺。
“这婆娘留著也碍事,赶紧杀掉算了。”
丘洛跋用汉话说道,他担心被眼前的库莫奚女人听懂鲜卑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丘大哥先等会儿!”乐起瞧这女子也颇为可怜,心中难免生出一点惻隱之心。
与此同时,慕容武也伸出手拦住丘洛跋,扭头朝乐起努了努嘴:
“这女子看著挺標致,不像粗笨的库莫奚婆娘,你看二郎都心动了,哈哈。老丘你是有媳妇的人,怎么不想著留给二郎暖床?大郎,你看怎么样?”
眼前库莫奚人即將陷入混乱,真是天赐良机。乐举摸著下巴思忖,如何利用这混乱局面最大化战果,或许还能趁机招揽一部分人补充怀荒的兵力?
想到此处,他微微点头。
徐颖见乐举点头,全当他同意了慕容武的说法。
也是了,二郎的年龄在北地也到了该娶个媳妇的时候了。
他多半还没开过荤,更是早该和兄嫂分灶了,留下这个女子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要留下她,那乙居伐父子的人头正好可以用来震慑库莫奚人。於是徐颖跳下马,径直朝乙居伐父子的尸体走去。
“且。。。慢。。。!且慢!”
染干敦一个箭步挡在儿子尸身前,张开双臂拦住徐颖——她太清楚徐颖想干什么了。
徐颖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本想一把將她扯开取下首级,却被染干敦突然爆发的大喝嚇了一跳:
“这库莫奚婆娘会说鲜卑话不奇怪,怎么还会说汉话?!”
乐举也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嚇了一跳,赶紧伸手示意徐颖停下。
染干敦双腿止不住地发抖,喉咙像堵了东西般呼嚕作响。
当她听到一名骑士用汉话请示中间男子是否要杀她时,便用尽平生力气去回想母语,终於在利刃加身前喊出了久违的乡音。
她不敢放下双臂,紧握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眾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的汉话越说越流利,只是太过咬文嚼字:
“將军!妾身蒲柳之姿,不敢自荐枕席,既为將军所获,本应日夜侍奉。但可怜我儿已死,將军又何必再辱其尸首?”
“想必拙夫便是败於將军手下。战场之上,生死无常,本是男儿捨命之处。妾身无由仇恨足下。反倒是那群奚人,身为部下不思为君雪耻,反覬覦权位、誆骗拙夫饮下毒酒,更在背后施放冷箭。”
“他们才是妾身的仇人!”
乐起此时也来了兴致,暗道这女人还算聪明,第一时间就表態绝不將怀荒人当作仇人。
而且长得也標致,说话又文縐縐,別说库莫奚,就连怀荒镇也从来没有过这等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