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住教师宿舍。”丁絮回答。
全村只有教师宿舍是有床的,还是那种很简陋的四柱床。丁絮刚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卷被褥,结果就是被冻得亲妈都不认识。
“哦哦,那也可以。”乔叔点了点头。
丁絮迈开步子向宿舍走了两步,发觉后面没声后又转了回来,盯着简轻言:“你不喜欢的话——”
简轻言摇头:“没有不喜欢,谢谢你。”
刚才还在严厉批评人的、尽职尽责的人民教师,大发慈悲地给他提供了一个住处,他肯定是乐意接受的。
两人一前一后静默地走着,前面突兀地传来一道有些犹疑的声音。
“抱歉,我今天实在心情不好,一着急就错怪你了。”
丁絮没有回头,仿佛对道歉这种事极其难为情。
简轻言愣了下,又笑起来:“没事。你们老师挺辛苦的。”
确实挺辛苦的。丁絮心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还要被学生变着花样折磨,强调过的东西永远不记得,要背的古诗词的不背,要写的作业不写,连上课认真听讲都是奢求。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差点撞上自己的宿舍门。
简轻言及时伸手,揽住丁絮的半边肩膀,力道温柔地将他向后带了一下,才让丁絮从短暂的呆愣中回过神。
他和近在咫尺的门对视了两秒,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
“谢谢。”丁絮小声说,接着像是要掩饰自己的走神似的,迅速打开了门。
就算是教师宿舍,这间屋子也显得过分简朴了。水泥地板,木窗边安静地放着四柱床和书桌。角落里一个晾衣架担任了衣柜的角色。
丁絮从进屋就没敢看简轻言的脸,怕被他“你们怎么这么穷”的目光攻击到。出乎意料的是,简轻言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你今晚睡哪里”。
“你当然是睡床啊。”丁絮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自己。
“我……”他确实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我打个地铺。”
问题是,除了床上这一套,他已经没有其他的被褥了。
丁絮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你自己干嘛非要这么乐于助人呢!
就像张语阑不能当场修好大奔一样,丁絮也不能凭空变出一套被褥。
“……我今晚要批卷子,你先睡吧。”他面无表情地拉开凳子,打开台灯坐到书桌前。
一沓卷子被放在桌角,丁絮按了下红笔,在心里不断哄着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只是一次小测验而已,考不好也没什么。
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简轻言应该已经脱衣上床了。
“丁老师。”简轻言轻声说,“谢谢你。”
预想中的“不客气”或者“没事”没有出现,简轻言听见前面一阵刻意压抑着的颤抖呼吸。
“丁老师?”简轻言从被子中抬起头。
光荣的人民教师脸颊泛白,手里捏着的红笔似乎马上就要碎裂。简轻言看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卷子上画了个叉。
可以看出来,笔的主人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犹豫纸张质量不太行,上面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裂痕。
“……”
简轻言重新躺了回去,准备尽量不打扰处在暴怒边缘的丁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