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得了这怪异的病症吗?但在她说看到可怖的怪物时,没有一个人相信;在她哭诉痛苦与恐惧时,没有一个人聆听;但当受害的证据浮现而出时,所有人都在指责是她的错。
是逃跑前,拿走了桌上的最后一块点心吗?
那是她最喜欢的点心,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侍女亲手做的,她舍不得吃,饿极了才细细地啃了一点,现在胸口里还剩下半块。侍女说要给她做一辈子点心,出嫁时也陪着她。
那个笑容温暖的女人死了,她挡住了那柄刺来的匕首,用最后的力气为她在身后关上了门。那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答案。因为无论是出身或是这异样的病,她都无法选择。她唯一能选的只有逃跑,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因为她想活下去。
她真的好想活下去,带着那半块沾血的点心一起活下去。她拼命奔跑着,发疯般捶打鼓起的腹部,当浓黑的血块流出肚子干瘪下时她又哭又笑。
她摇晃着站起,以为自己将迎来全新的生活。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
——啊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的眼珠动了动,尽力透过面前即将伏在身上的狰狞怪物,看向天空。
这是座荒废的野庙,顶梁早已腐朽生虫,间隙间漏下一尺阳光,正好映在殿堂生苔的佛像上。巨大的菩萨结印俯首,面容慈悲,注视着其下即将发生的一切丑恶,岿然不动。
“为什么……”她喃喃道:“为什么是我?”
袖手站在一旁,一道缝合线贯穿前额的男人笑了。
“因为你特殊的体质。这真是十分珍贵的体质,承载着强大的生命力,连咒灵这种东西,都能包容进代表【生】的孕育中。”
加茂宪伦抬头,欣赏着眼前的佛像。
“在古早的神话中,凡人饮琼浆而成仙。如果将这股生命力称为‘浆’的话,那这星浆便足以向天借寿,助死星复燃……啊不过,看你的表情,大概还听不懂吧。”
加茂宪伦低头,看着她空洞的眼瞳。
“那么,我这么说你大概能理解。”加茂宪伦微笑道:“因为——这是你的命运。”
在她愣怔的眼中,加茂宪伦起身,身处这即将发生人间惨案的现场,如闲游般缓缓地轻松踱步。
“人是会转世的。在漫长的生命中,我看过无数人带着相似的面孔重新回到时间的洪流里,他们看似再一次拥有了选择——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选择。”
“就像你的体质,从出生起选择的天平就已倾斜,一直加注到……最后的绝境。你注定一次次地死亡,成为耗材,或者废物。”
加茂宪伦露出恶意的笑容。
“人生来就要受苦,而这就是你的命运。”
是吗。这就是命运……吗。
她看着伏身而下的咒灵,眼角滑过一丝泪。
她有一点点后悔。不是后悔逃走,也不是后悔出生,她后悔的是——
——假如早点吃完那份点心,就好了啊。
泪水落下,她闭上了眼。
而就在此时,庙门轰然洞开!
阳光肆意而入,蓬勃热烈的火焰倏然而起,将狰狞丑陋的咒灵瞬间燃烧殆尽!
“加茂宪伦,给我滚出来!”
栗秋焰一脚踹开了大门,锋利的视线四下一扫,接着在少女酷似天内理子的面容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握灭了手上的火焰,目不斜视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柔和地搭在了少女身上,接着咬牙站起,向四周空荡荡的庙宇怒目而视。
“我知道你还在这儿,加茂宪伦。你最好自己出来,我有的是方法强行把你揪出来,但我现在恶心得很,只想杀人。”
栗秋焰冷冷道。
庙宇寂静一片,悄无声息。
“听不懂人话?”
栗秋焰反而笑起来,声音却骤然沉了下去。
“别再让我重复第二遍——滚出来,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