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霜眉关紧锁,袖中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眼里满是不甘。
昏黑的眸子里,只映着俞铮走向程澄的背影,冷得像霜。
本名剑像是有了灵智,忽地震颤一下,随即灼热起来,他只觉腰间一阵滚烫,那温度穿透衣料,直烙得肌肤发疼。
那一瞬,程霜的脑海中如倒片般转到了很久以前——那个他还叫俞铮一声师兄的从前。
记忆里,自己刚被师尊救走的时候,她的视线总是落在自己身上。
她说我可怜,年纪小小没了家,天赋不凡,不该被合欢宗亵玩荼毒。
她教我运气,授我剑法,予我剑心。
那个时候自己尚年幼,不懂其中道理,她不厌其烦地讲述其中关系。
授予他本名剑的那天,他们饮酒畅谈,他问师父,您为何习剑?
那个女子满饮此杯,开怀大笑,眸中的光泽似群星闪烁。
“俞铮那小子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你们师兄弟俩真得是,一样有意思。”
“我呢,做这行,只为自己。”
他问女子,你行侠江湖、惩奸除恶这么多年,不沾铜臭,也从不抛头露面,怎么能说是为了自己?
女子忽地静了下来,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好像穿过了他的灵魂。
“小霜,不知你有没有好奇过,自己的这片天地外,是否还有天地。”
“倘若我告诉你,你的世界,辽阔的风起大陆,只是菩提树下一颗露水,你所做的一切,对于世人的种种救赎,莫过于尘埃,掀不起半点波澜。”
“但那露水之外的天地,轻飘飘的一片叶,就可以拂去你守卫的人间。”
“你说,你修习剑术,难道能守住这颗露水免于孚叶的随意之举吗?”
他想了很多,憋到最后,只能问道:
“师父你又如何知道这个世界是颗露水?”
程澄没有回应,她每日歇息都很准点,此时似乎是到了睡觉的点,趴卧在酒榻上,长眠不起。
他总觉得,师父和俞铮,似乎都知晓一个自己并不知道的真相。
他们总是这样,这样亲密,好像没有秘密一般,就这样将他隔开。
俞铮那小子究竟凭什么——他比自己更早接触到师父,汲取了师父更多的关心。
师父陨落时,也是他强行占取,自己连师父的遗躯都没有机会看到。
那日湮城之争,他明明就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能夺回一切。
如果没有俞铮。
身侧的大宝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声叫了宗主好几遍,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坏小子。
再一看,宗主左手按在剑鞘上,青筋暴出,只感觉下一瞬就要出鞘。
程霜此时心里那个鲜红的念头愈加庞大
——他不再想屈居人后,哪怕赌上全宗性命,那又有何关系!
这时,身侧的大宝摇了摇他的侧袖,提着嗓子喊道:
“宗主——师姐他们的情况还没问他呢?”
程霜的肩膀因那声疾呼猛地一颤,按在剑鞘上的手指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剑鞘仍在掌心发烫,仿佛还在催促他拔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