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白天,这里也依然很暗。
尧新橙灰扑扑的衣服上印着大大的36,他的身上有着被其他孩子打后留下的淤青和伤口,左手的手指也有明显的擦伤,此刻正不安地捏着衣服的下摆。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在,床上。”尧新橙低着头小声地回答。
“撒谎!你听到了对不对?我不是说过不准靠近我的办公室吗!”男人的声音忽然拔高,阴沉可怖的眼神仿佛要将尧新橙撕成两半。
尧新橙吓得肩膀一颤,脸色煞白:“不,不。”
心理医生看着睡在躺椅上的尧新橙猛地攥住了自己的脖子,双脚拼命挣扎着。
冷汗从尧新橙的额头滑落,他感到呼吸急促,双手却违背着生存本能不断地收紧,就在心理医生准备中止这次催眠时,尧新橙猛地转头,睁开眼睛看向了他,如同一头野兽。
心理医生因为这个可怖的眼神一瞬间僵了一下,然后晃了晃手指,向尧新橙确认:“你醒了?”
尧新橙的呼吸急促,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就要掐死自己,依然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定定地望着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听到他慢慢地说:“是,哥哥,救了我。”
当心理医生抬起头疑惑地望向他时,尧新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面无表情,然后又一次单方面地结束了治疗:“下次见。”
……
尧新橙从兜里拿出药瓶,拼命地倒着药片,他有些狂躁,因为一直倒不出,于是越来越用力,就在药片即将全部都要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全部掉出来时,尧新雪按住了他的手腕。
“想死?”尧新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尧新橙没有想到他还在,酒精让大脑变得迟钝,半晌之后,才摇摇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尧新雪拿着药瓶,看了眼背后的说明。
尧新橙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他知道尧新雪在问什么,不是什么时候开始吃药,而是问他什么时候起越来越病了。
尧新雪半只手按在他的额头上,逼他抬头望着自己,命令道:“说话。”
“签约之后。”尧新橙低声回答道。
尧新雪松开了手,在灯光下,认真地将药瓶背后的字看了一遍,他蹲下身与尧新橙通红的双眼对视,手温柔地摸过尧新橙的侧脸。
尧新雪的眼神是这样充满了关心,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尧新橙感到潮水般无止尽的难过。
“小橙,你就这么离不开哥哥吗?”他轻声说。
黑羊乐队签约,让他们搬出了日夜只能相互依偎的出租屋。
尧新橙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感觉到心脏像是被水泡胀,几乎压得他胸口沉闷:“嗯。”
“来吃点东西,喝酒了就别吃药。”尧新雪看了他一会,最后只说,“把你心理医生的号码给我。”
尧新橙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手在抽离,那片皮肤只短暂地留有他的余温,很快,尧新橙就又开始自我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尧新雪其实没有摸自己的脸?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低声说:“好。”
他站起身,看着尧新雪拿着一双筷子,伸进旁边的一个小锅慢慢地搅拌着,终于后知后觉般闻到淡淡的烧焦的味道。
尧新橙望着尧新雪的背影,用左手按住自己不断发抖的右手。
薛仰春忽然披着床单“砰”一声拉开了隔间的门,大梦初醒般喊道:“快跑啊队长,着火了!”
“没有哦,是我在煮夜宵,你要一起吃吗?”尧新雪笑眯眯地看着她。
薛仰春望着尧新雪面前那锅里的一坨,终于彻底清醒了,假笑道:“不了队长,您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
她看着尧新雪背后的尧新橙,偷偷地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摆了摆,意思是:你加油,你可以的,我撤了!
尧新橙的酒如今已经醒了一大半,他脸色复杂地看着飞奔着逃跑的薛仰春,最后犹豫了一下,松开了自己的手。
尧新雪煮的那坨面已经变得稀碎,已经从了大好面条变成了不明物体,筷子已经捞不上来了。
于是尧新橙只能就着锅吃,面不改色地品尝着这份来自尧新雪的关心,然后全部解决掉。
尧新雪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另外一只放在桌上的、依然在微微颤抖的手,将那只手牵了过来。
像那一晚一样,区别只在于此刻的尧新雪无比清醒。
尧新雪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五指之间,让两人十指牢牢相扣,这样尧新橙的手就没有再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