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父为官几十载,长年累月殚精竭虑,如今虽已致仕,却仍放不下朝堂之事。
两人相濡以沫多年,萧母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她握着萧父的手,温柔地笑道:“你瞧着窗外的雪,年年落下,年年消融,冬去春来,这一转眼都几十年过去了。”
两人年少相识,蹉跎了多年才修成正果,一起见过盛世的大晟王朝,也亲眼见其衰落。
几十年的时间,好似很长,又好似匆匆一瞬。
萧父将手搭上,他望向窗外,感慨道:“我们都老了……”
永昌三年,开春。
鸿胪寺少丞萧回舟带着两百余人的使团出使西域,皇帝赵从煊亲授旄节。
柳灵儿向萧伯瑀求了一个恩准,让她女扮男装混入使团中。
起初,萧伯瑀并不同意,却抵不过柳灵儿的再三恳求。
柳灵儿道:“……女子又如何?女子就应守着闺阁十几年,然后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嫁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吗?又或是守着三从四德,浑噩一生吗?”
这样的一生,是世间大多女子的归宿。
从前的柳灵儿大抵也会如此,可直到她遇到了萧回舟。
萧回舟走过大江南北,踏过塞北风沙,他向柳灵儿说着大千世界的趣事,从此,便让她的心生出了羽翼。
萧伯瑀准许了她的请求,至此,柳灵儿化名柳临,混入了使团之中,成为一个小小的文书吏。
二月刚过,使团浩荡西行。
此事被萧母知道后,她长叹了几声,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只写了几封书信到扬州去。
三月,行春耕礼后,有官员向皇帝提议:“恰逢花朝时节,乐原一处桃花盛开,陛下何不移驾至,一睹芳华。”
朝中老臣对赏花一事并无多大的兴致,于是纷纷请辞回长安城内。
赵从煊也没拦着,便只和身边的近臣朝着乐原而去。
萧伯瑀本欲阻拦,这城外不比城内,若是皇帝有什么闪失,众人都难逃辞咎。
“朝中奏章堆积,劳烦萧爱卿了。”赵从煊骑着马从他身旁走过。
言外之意,便是令萧伯瑀先回宰相府。
说罢,不待萧伯瑀说些什么便策马而去,侍卫们紧随其后。
待天子仪仗走远后,王横问道:“大人,要回府吗?”
萧伯瑀望着远去的背影,心头隐约觉得不安,他骑上骏马,勒紧了缰绳,吩咐道:“你先回去。”
“大人,我也跟着去吧!”王横艰难地上马,他嘿嘿笑道:“乐原那处地方我比较熟悉,这个时节,除了那片桃花林外,还有牡丹、海棠、杏花……”
王横在细数着,却见萧伯瑀已经骑着马走远了,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
“大人,等等我!”
乐原一带来赏花的百姓不少,见到天子仪仗后,纷纷退至山下。
满山桃花开得正好,萧伯瑀下马步行,沿着山道走去,终于远远地看见赵从煊站在一处瀑布边下。
赵从煊似乎只是纯粹在赏花,他微微仰头,看着满树粉白花瓣,忽地,他伸手去够枝头一朵桃花,玄色衣袖滑落,露出半截手腕。
恰在这时,赵从煊忽地偏过头来,目光与萧伯瑀对视上。
他的神情错愕,又好似有些慌乱。
不待萧伯瑀多想,霍地,破空声骤起。
“咻——”
萧伯瑀心脏几乎停跳,只见一支冷箭凌空而来,直直朝着赵从煊射来,刹那间,利箭贯穿了他的手臂。
“护驾!”身边的侍卫大声喊道。
赵从煊低垂着头,脸色苍白至极。
看着鲜血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袖,萧伯瑀死死地攥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