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时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接过她手中的木棍,学着她的样子扒拉火堆。
林双道:再让你拨两下该灭了。
沈良时扔了木棍,道:你跟我讲讲你以前在江南堂的事吧。
林双蹙起眉,除了练武就是练武,跟你们念书差不多,没什么有趣的。
沈良时又道:我们上国子监还有逃学的人呢,堂中这么多人,肯定也有有意思的人和事啊,再不济你和林散他们呢?
林散和林似互相扯着头发越打越远,林单喊了他们的名字几声,嘱咐他们别走远。
林双从扭打在一起的二人身上收回视线,道:堂中弟子练完基本功后都由自己的师父带着,只有每天的早课在一块儿上,师父一直是分开教导我和大师兄他们,后来他再没什么能教给我的,我就自己待在院中练习,常常一待就是几个月,除了各家功法,对我而言确实没什么有意思的事。
说到各家功法,林双倏然想起来些事情,道:江婴,你还记得吗?
沈良时不明所以地点头。
他们说江婴是江湖第一美人,我没什么感觉,她手中有一本红袖千剑,是她的成名之技,听说很是厉害,我刚出关的时候师父还不让我去远的地方,于是我就去找她想跟她过两招,她不肯,我就一直在十三斋门口堵她,后来讨教到了,一般,我就没再去找过她,没想到这事被她念叨到现在。
沈良时似是明白了什么,迟缓地哦了一声。
林双扭头看着她,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是,为何还拐着弯地去问别人?
沈良时托着腮,视线定定地在她脸上落了好一阵,随即慢慢移开,看向烧得正旺的火堆,什么都可以直接问你吗?
热意烧得林双半边脸有些烫,她往后挪了些,掸了掸还皱巴巴的衣摆,抱着手仰靠在凸出来、盘扭纠缠的树根上,看着对面的林单在撒调料,困意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随口道:当然。
你师兄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六月初七。
喜欢吃什么?
肉。
喜欢喝什么酒?
不喝酒。
我和别人谁更好看?
你。
林双睡意顿时消散一半,沈良时依旧坐在那儿托着下巴,看背影并无回头的意思,似是对自己的答案意料之中一般。
无论和谁比都是我吗?她的声音略带笑意。
林双嗯一声,悻悻地收回视线,道:无论和谁比我都一定会选你,还要问什么?
沈良时不作声地坐直身子,两只手搭在膝头的外袍上,直到林双快睡着的时候,她才出声问:你现在有了吗?
林双又打了个哈欠,夜风袭来,凉得让她清醒些,她站起身从沈良时膝头拿起外袍,抖开披在她肩头,有什么?
感情。沈良时仰头看她,道:人与人之间相处就会有感情,在嘉乾宫的时候你说你没有,那现在呢?
林双僵在原地。
人与人之间就会有感情,爱和恨,总会在相处中慢慢滋生,悄然无声让人无法察觉,譬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双就想将沈良时拴在自己身边,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忍不住心里暗暗较劲,想让她过得比在宫中好,怕她有什么不和自己说,偷偷抹眼泪像是那三年是她亏欠了沈良时一般,所以想去偿还给她。
林双心里揣摩出味儿来,这份感情不是对弱者的怜悯之心,也不是对朋友亲人的照顾之意。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滋生出来的,是担心她不愿意跟自己回江南堂,是在雪山历经围困,是锦瑟山重逢又别,亦或是是寒衣节分离,还是更久前,目睹她在皇宫中伶仃无依。
怜悯成了心疼,照顾有加却还自责不够。
那枚宝石蝴蝶至今还没交出去,被她自欺欺人地藏在书房枕下,总在等下一次。
林双避开她的视线,道:现在已经不是在嘉乾宫的时候了。
沈良时追问:所以你也有了对吗?
林双没再回绝她,却又沉默下来,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