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霁也急急帮腔:“是啊五哥,如今确是最好的机会了。娘娘是不可能放珏娘离京的。虞山位置险要,前通应天,背靠大营。掌握了虞山,那就相当于看住了庞家的军权和财权。现在不过是河中水患绊着,庞家才无暇顾及,等到水患平息,哪里再去寻隙?你既认我做妹,那便不要护我于身后,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钟镜慢舒一口气。
这番道理他又怎会不知?只是……
他站起身,又警告般地瞧了眼钟霁。
“以后再不可这般!”
钟镜对钟霁可以重拿轻放,孟珏就没有这样的好待遇了。钟镜目光一聚,带着孟珏走出廊去。远处,颜清目色凌然,一眼不辍地盯着院外。钟镜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吧,怎么回事。”
——
钟霁毕竟是从阶上摔下来的,身上又浇了热汤。只好暂住在庆寿宫偏殿,不得擅动。太后虽不想见孟珏出入上下,可到底钟镜发了话,她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得叫孟珏顶替钟霁的位子,接替她看水煮药的功夫。
有了活计,孟珏总算是忙碌了起来。为太后侍药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入口舌的东西,若是一个不小心,那这其中的责任,可不是轻易就能饶过的。
好在孟珏身边也有能人。
自从孟珏接了这份活儿,决明就像鱼入大海一般活泛了。她不仅每日盯着药炉,还偷偷抄录了方子,闲裕的时候便对着药书一一比对,口上还不忘念念有词。那番刻苦劲儿,倒是比那学堂里的学生还要更甚。
“殿下,您说这中草药植可真是奇妙。明明都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可若是不慎同入,便会生出相克的毒性。可见光懂得药理还不尽也,也要通晓药与药之间相生相克之法才算行哩。”
孟珏正蹲在炉前煽火。独孤风华带过的这药方,药材不仅金贵,做法更是熬人。需一时不刻地盯着炉火,以保火焰一直保持在文火的程度,才能保证药力不散。
其实她本人倒是对医术药理无感,只是见决明看得认真,遂也来了兴致。
“好好学吧,赶明儿我也瞧瞧你的手艺。”
决明睁大眼,只是下一瞬就见她朝天连呸三下。
“殿下这话怎么说的,也不怕忌讳了。”
孟珏失声一笑:“哪里就那么准了……”
虽是这么说,孟珏到底心头一暖。眼瞧泥炉泛了黄气,孟珏赶忙放下扇子。许是药方中有一味甘草之故,别看汤底色重,味道却十分清冽。孟珏正要滤渣,却见门口光线一暗。微风送来一缕暖香,孟珏抬起头,一娇柔女子风姿楚楚地站在门外。见她看来,偏过头俏皮地又叩了叩门。
“庞七娘。”
孟珏站起身,心中闪过一丝意外。庞七娘倒也十分避嫌,朝里望了眼繁杂却不失齐整的屋子,转身在门前的小凳坐了下来。
这几日宫外有许多来看钟霁的人,孟珏习以为常。只是这其中特意来找她,庞七娘确实是头一个。
箐兰入宫多日,也跟着梁司设学了不少礼仪宫规,没等孟珏吩咐便给庞七娘倒了杯茶。庞七娘杏眸弯弯,一颦一笑之间透着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娘娘正与大姐姐话家常呢,殿下不必着急。”
孟珏刚过完药渣,本想将碗放进冷盅,听罢索性将碗放在了托盘。徐徐蒸汽自碗中升腾而上,孟珏淡笑道:
“既如此,那等我们走过去,这药也差不多晾好了。”
两人脚步悠闲,并肩而行。
因着之前的相遇,孟珏对庞七娘倒也不陌生。不过从前她以为庞七娘能得高平郡主青眼,想必在庞家地位也是不低。没想到一路上庞七娘倒展现出一副初入皇宫的模样,沿途还要孟珏领路。
孟珏并未多话,庞七娘却猜到她心思。她面色如常,倒没表现出丝毫被冒犯后的不适,浅浅解释道:
“珠娘是扬州有名的瘦马,爹爹回京是她恰好身怀六甲,于是就被带回了京。我在家中排行老七,所以取名七娘。”
短短一句话,没带一分起伏,亦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再说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孟珏喉间莫名一哽。斑驳的光影浮在庞七娘过分白皙的肌肤,仅观七娘之容,便可窥得珠娘之貌。可惜这份美丽偏生错了地方……
或许是孟珏的目光太过灼热,庞七娘转过头,脸颊两侧泛出两朵小小的梨涡。
“殿下定是好奇,我为什么不陪着大姐姐,反而转悠着来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