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虽不舍,心里却早有准备,第二日一大早,便送了李齐光出门,还给他制了一罐肉酱让他带去,可拌饭吃。
李齐光一走,禾衣心中的离别愁绪总要持续个一两日,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想回偏房沉浸了心情雕琢玉石去,偏还要照料婆母。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家里敲了门,麦黄在灶上做饭,禾衣便自行去开门。
她心里还念着赵霁云去窦家一事,这两日总会想起他,这会儿听到敲门声,几乎是小跑着去开门的。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人身着银白色宽袖长袍,修长挺拔,公子翩然,却是消失了几天的赵霁云。
他似乎不曾料到禾衣开门这样快,脸色微愣,但很快便露出笑来,对着禾衣行了君子之礼,声音温温:“嫂夫人,李兄可在?”
禾衣见到赵霁云,眼神明亮,听到他这话有些奇怪,她以为他是为着窦山一事来的,眨巴两下眼睛,道:“二郎回书院了,可是找他有要事?先进来再说。”
赵霁云却没有进门,眉头微蹙,看了看禾衣,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禾衣最近太倒霉了,见他这般神色,忍不住心里一紧,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赵霁云看着她,低着声道:“昨日我去了窦家,见了窦山一面,与他说了陶家玉铺的单子由嫂夫人来雕琢一事,我与他说嫂夫人雕琢技艺高超,他同意了,只是说那玉石贵重,依然要求嫂夫人上门雕琢,因着时间急迫,他要求嫂夫人在窦家住下,这般晚上也可雕琢。”
住在窦家?
“怎么可能呢,我是已婚妇人,怎好夜间外宿?”禾衣都怔住了,眉头皱紧了,心里实在厌恶龙鳞卫,这分明是为难人,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地头蛇千户而已,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赵霁云低头看着禾衣恬静脸庞都因着厌恶情绪而皱成一团,无声笑了笑。
等他再开口时,声音更轻柔了:“嫂夫人知晓我的身份,那窦山卖我一份薄面,只愿意将那大块名贵玉料搬到赵家来,让嫂夫人去赵家雕琢,除此之外,再不肯退让半步。”
第30章横竖,她是要在赵宅住下了。
禾衣呆住了,半天没吭声,就这般在门口僵立着,显见赵霁云说的话惊到她了。
饶是民风再开放,已婚妇人夜宿外男家这般的事情也是极离谱出格的,她又忍不住想,是否世族间相处真不像小民这般拘谨?难不成世族女眷也可去外男家中单独夜宿?
禾衣又想起方才赵霁云说的,去龙鳞卫千户窦山家别说是夜宿就是白日在那雕琢玉石都令她不能忍,可若是去赵家竟是没那样难以忍受了。
好歹,赵霁云是丈夫的挚交好友,再者,玉铺单子上白纸黑字写着,要么按时交货,要么便赔万两银,陶家几口人都卖了都赔不起万两银,只能按时交货。
可禾衣却张不开口答应,心里想着若是李齐光在就好了。
但他却不在。
赵霁云也没有吭声,他便站在门口,居高临下打量着身前女子,看她明净温软的脸庞上秀眉拢起拧出一片愁,红润的唇抿了又抿,看她一双沉静的杏眼耷拉着,睫毛浓浓地垂下来,无处不昭显着不愿二字。
他唇角翘着,可眼底却一片冷色恼意,温润隽美面容也被那寒意浸染。
不愿?李家如此狭小逼仄之地,她住得眉开眼笑,怡然自得,赵府曲径通幽,屋宅宽阔,园中景林迷人,四季如春,她倒不愿了?
禾衣沉思许久,自然也思不出个妥当法子来,赵霁云所说恐怕已是他向那窦山讨来的人情了,她又怎好意思辜负这番心意?
毕竟,赵霁云也不过是丈夫的好友,帮陶家已经是仁至义尽。
想明白这些,她的心便定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邀请赵霁云先进屋喝一杯茶,她轻声说:“此事不算小事,你先进屋来坐一坐,外边天冷。”
赵霁云脸色恢复了温和,轻轻笑着说好,抬腿进屋。
他没带青川,只一人来,禾衣也没看到外边有马车,不知他是怎么来的,但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