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皓光逃走后,海威加怎么也没搜到人,孰不知他到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海余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喝了。”
罗皓光赶紧一口闷了,苦得他直吐舌头。整个碏上城除了海府不会被人搜,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安全。他逃脱后径直来了海府,海威加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他眼皮底下。
海余对这件事还是很气,要不是看到倒在墙角的他还真不想管他。
“对不起!”
“我担不起,你尽快走就是了。”
罗皓光知道是他伤了她,眸光黯淡,心有愧感,“今晚无人时我便走,不会连累你。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连你都不顾,差点害死你。”
说起这个海余一脸无所谓,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阴阳怪气道:“你们顶天立地的男儿,肯定要做惊天动地的伟业。一个不顾生死救自己的公主,一个连亲人都杀也要尽忠,我们这些可有可无的人怎么敢成为你们的绊脚石?”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罗皓光甚是羞愧,眼神躲闪,但对于她的话以及海威加的态度又心生好奇。抿了抿嘴唇,厚脸皮地问了出来:“你和他有过节?”
“我敢跟他有过节吗?”
不是?罗皓光想起她提到过一个人,于是试探性地问:“难道和你姐姐有关?”
海余一愣,刚刚冷漠嘲讽的神色瞬间悲怆下来,她瞪他一眼,隔了一张桌子,坐向另一面。
罗皓光心里的愧疚被怜惜代替,他觉得这里面有她难以释怀的因,还有上次猎场的刺杀,她到底要杀谁?
挣扎起身走向她,站在她眼前,垂眸看她,温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也伤害了你,如果你要报仇我绝不还手。不过在我死前,我想知道你上次要杀谁?你挂在嘴边的姐姐发生了什么?”
她咬唇眼尾发红,一副一吐为快却又隐忍的模样,他道:“我不是有意要打探你的秘密,只是上次那么凶险,你若需要我可以为你报仇。”
“我的仇不值一提,”她抬头倔强地看向他,“甚至在海家人看来也微不足道,你又凭什么站在我这一边?”
“仇恨大至灭国,小到口角,未知全貌,不配置评。但是我了解你,一个明明武功不高却想为民除害的人绝不是为一己之利而滥杀无辜之人。能让你去杀的人即使不是恶惯满盈也是德行有亏。”
他的偏心于海余来说是一道打开她心扉的钥匙,她的目光看向门口,想要透过紧闭的门窗窥探她一直牵挂的那个人影。
“我上次杀的人是言如玉。”
罗皓光诧异,因为熙国灭夏,他对熙国的武将多有了解。呆在碏上城的这段日子对熙国的文官也了解了一些,这个人对他来说有点名不见经传。
对于他的诧异,海余鄙夷道:“他是长姐的夫君。”语气嫌恶,半点也不想提他。
“你长姐和他……”
“别把他和长姐一起提,他不配。”海余打断他。
“长姐是海府的嫡长女,可是她并未得到父亲很多的关怀。他一心扑在朝政上,最大的心愿便是妄想熙国成为五国共主,所以对于长姐是女子不能上阵杀敌很是遗憾,直到海威加出生后他才有了盼头。”
罗皓光对于海相的宏愿嗤之以鼻,不过是仗着巧计灭了夏国就妄想做五国共主,百年前的胤朝岂是那么容易复制的?
“我比长姐小好几岁,待我有记忆时她已经能照顾我了。海家的女子都很悲哀,不管是夫人还是我娘都死得早,后院只有我们两姐妹相依为命。长姐容貌无双,端庄傲气,若她还在,京城称颂的贵女就不是秦玉蘅了。她尤其精通脂粉妆面,只要经她的巧手哪怕再丑的人也能有三分颜色。不过她不常打扮,她说,女子首先悦己其次悦良人。她喜欢看着别人因变美而自信。”
罗皓光在她旁边坐下,不忍打断她的回忆,因为她的眼角有了晶莹之光。他能想像那样一个傲气美丽的女子是怎样的心灵手巧。递去手帕,海余怔了一瞬接过,并没有擦泪。
“我跟她学过一点,不过是愚徒毁名师,她经常将后院的丫环打扮得漂漂亮亮,同时也教导我不要被束缚。在她眼里没有嫡庶之分,有的只是女子立傲骨,塑品性。她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她出嫁前,为什么女子非得出嫁?”
罗皓光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但可以肯定不是出嫁不对,而是嫁的人不对。他父亲只有他母亲一个,只生了他一个儿子。他也终于懂了挟持海余时海威加为何不妥协的原因,因为她们两姐妹对于他们的宏图霸业来说如蚍蜉。
突然刺痛传上心尖,面对海威加亲口说出不救她的话她是多么的剜心,难怪她之前就说了她的命不值钱。这份看似清醒的认知却是对亲情的绝望。
海余见他怜惜地看向她,侧了侧头,微扬下巴,不悦道:“不用你可怜。”
“不,我没有可怜,而是……”他没说出心疼两字,因为在她伤口上撒盐的人是他。
“父亲说言家长子温恭且官途顺利,两家又有相交,于是长姐嫁了过去。从那后她每次回府看我都面露忧色,我见她不常笑便想法逗她开心。后来才知长姐是一个端庄懂分寸的人,她在言家能得长辈喜欢却不得那个贱东西的心。他有好几个妾室,个个想尽办法讨他欢心,长姐傲气怎么可能学那些狐媚手段。”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被那些妾室羞辱打压,她从不跟我说这些,是她死后我才打听出来的。后来也许是她被打压怕了突然改变了自己,她很聪明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更擅长如何展现自己的美。于是她变了一个人,一个极尽美艳虚伪的人,然而这样的人却可以将那些妾室压得抬不起头。”
“那个贱人只会浮于表面,这样的长姐美丽又讨他欢心,他们确实过了两年幸福日子。那段时间长姐若是回来看我,还没坐热乎他就马上来接长姐,好像片刻也离不得她。见长姐笑了我也开心,后来她又不笑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