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慈松了口气,准备回自己的小院稍作整理,刚帮着仆役从车上搬下自己的小箱笼,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娇柔急切的女声:“表哥呢,不是说回来了吗?”
苏慈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鹅黄穿花云缎裙,头戴珠翠的年轻小姐,正带着丫鬟站在垂花门下,眉眼间的失落久久未散。
那小姐看到了在搬东西的苏慈,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柳眉微蹙,问身旁的丫鬟:“那是谁?瞧着面生。”
丫鬟小声回道:“表小姐,那是小厨房的苏慈姑娘,是、是大人的专属厨娘,这次大人南下,她也跟着去了。”
“专属厨娘,还跟着南下了。”柳依依脸色倏地一变,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她深知自己那位表哥性情有多冷僻,向来不喜女子近身伺候,更别提千里迢迢带个婢女同行。
这苏慈虽作婢女打扮,却生得纤细窈窕,姿色娇柔清丽,低眉顺眼间自有一股动人韵致,绝非普通灶下婢可比。
柳依依盯着苏慈抱着东西准备离开的背影,眼神变得锐利,也顾不上失望,转身语气急促地对丫鬟道:“走,去给老夫人请安。”
慈晖堂内,温老夫人刚用罢午膳,刚端起消食茶,就听下人回报说孙儿回府了但又立刻进了宫,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这般忙碌,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正说着,柳依依红着眼圈进来了,一见老夫人,便委屈地唤道:“外祖母。”
“哟,这是怎么了?谁给我们依依委屈受了?”老夫人放下茶盏,关切地问道。
柳依依绞着手中的帕子,声音带着哭腔:“外祖母,您可知表哥这次南下,身边竟带了个女子同去。”
“什么?”老夫人果然吃了一惊,坐直了身子,“竟有此事,赵福那日回话,可未曾提起。”
“千真万确。”柳依依添油加醋道,“方才依依亲眼所见,那女子刚从表哥的马车下来,生得一副、一副妖娆模样,听下人说,是什么专属厨娘,可哪有厨娘能跟着主子出远门的道理?表哥他、他向来不近女色,此番却…”
老夫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这孙儿年近二八却迟迟不肯成家,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早已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如今竟突然带了个年轻女子同行,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竟有这等事…”老夫人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精光,当即对身旁的嬷嬷吩咐道,“去,把赵管家叫来,再让那个、那个叫什么苏慈的丫头,立刻过来见我。”她倒要看看,是何等女子,竟能让她那冰山似的孙儿另眼相看。
苏慈刚放下行李,打来热水,打算仔仔细细地洗去一路风尘,想着能好好歇息片刻,院门便被叩响了。
来人是赵管家,他脸上带着的笑,语气却还算客气:“苏慈姑娘,老夫人听闻你随大人南下辛苦,想见见你,说几句话。”
苏慈眼皮微跳,心里有那么一瞬的不安,大人的祖母为何要见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厨娘?
赵管家似是看出她的紧张,宽慰道:“姑娘不必惊慌,老夫人最是和善不过,只是寻常问话罢了。”
话虽如此,苏慈却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鬓发和衣裙,深吸一口气,跟着赵管家往府中深处的慈晖堂走去。
慈晖堂内布置得雍容却不失雅致,温老夫人坐在主位的雕花扶手椅上,手持一串佛珠,看着年事已高,但眼神然是锐利清明。而一旁坐着的,正是方才在垂花门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小姐。
苏慈压下心头忐忑,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奴婢苏慈,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嗯”了一声,敛眸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并未叫她起身。苏慈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如同细密的筛子,从头到脚将她过滤了一遍。
“抬起头来。”老夫人发话。
苏慈依言微抬起头,垂着眼睫,不敢直视。
老夫人见她一张小脸莹润细腻,鼻梁挺翘,唇瓣如樱,尤其那双眉眼,清澈澄净,即便当下有些紧张也难掩其间的灵动温婉。身段更是纤细合度,看似穿着朴素,却有一股清丽脱俗的气韵。
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语气缓和了些:“模样倒真是周正,起来回话吧,景言这孩子,眼光总算还不差。”
苏慈谢恩起身,但因那句“眼光不差”,心中有些迷惑不安。
“你与景言,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老夫人单刀直入地问道。
苏慈一愣,老实回答:“回老夫人,奴婢、奴婢只是大人院中小厨房的厨娘,负责大人的日常膳食。”
“厨娘?”老夫人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微微蹙眉,竟又追问了一句,“只是厨娘?那他千里南下,独独带你一人随行伺候饮食,你们途中未曾同宿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