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段熠睡得沉,坠进了个软乎乎的梦里。
不是山坳里灰冷的别墅,没有巡逻的脚步声,空气里甚至飘着点淡淡的洗衣粉香。
他推开门时,玄关的灯是暖黄的,墙上还贴着张有点卷边的风景画——是国内零几年老房子里常见的那种,画着山和水。
客厅的沙发上窝着个人,徐津婷,穿件松松的棉布睡衣,头发随意扎着,正歪着头看电视。
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像是部吵闹的肥皂剧。
听见开门声,她没抬眼,先哼了声:“才回来?”
声音里带着点娇气的怨,不是在口岸旅馆时的慌,也不是平时对账时的冷,是真真切切的、像过日子里会有的那种嗔怪。
段熠愣了半天才往前走。
脚下踩着的地板铺着旧地毯,软的,没他别墅里的大理石凉。
他刚在沙发边坐下,徐津婷就把脚翘过来,白生生的,直接搭在他腿上,还蹭了蹭:“问你呢,晚上吃什么?冰箱里有排骨,我下午焯好水了。”
她仰着头看他,眼睛亮,嘴角有点撇,是又犟又娇的样子。
段熠没答,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炭炉。
他伸手,顺着她的脚踝往上摸,想捏捏她的脚,又怕她痒。
“笑什么?”徐津婷踹了他一下,“傻乐。”
他是在笑,自己都听见了,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这梦太真了。
徐津婷的脚在他腿上晃,电视里的笑声吵吵的,窗外好像还有邻居说话的声音……
然后就醒了。
眼皮掀开时,先看见的是别墅天花板上冰冷的吊灯,没开,借着窗外的月光映出点灰影。
怀里有个人,背对着他,是徐津婷。
她睡得浅,大概是他刚才在梦里笑出声吵到了,这时轻轻哼唧了两声,往旁边挪了挪,隔着层薄被,连后背都透着冷。
段熠的手还停在半空,刚才梦里摸过的温软还留着错觉。
他慢慢收回来,从后面轻轻搂住她,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徐津婷没醒,又哼了声,像只没睡够的猫。
怀里的人是实的,温的,不是梦里抓不住的影子。
段熠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
假的又怎么样?
他闭上眼,嘴角还牵着点没褪的笑意。
天亮时,段熠叫护院备了车,不是平时那辆防弹越野,是辆看着普通的黑色轿车。
徐津婷醒时刚洗漱完,看见他站在卧室门口,难得看他穿的随意。
“换身衣服。”他说,“带你出去转转。”
先选了果敢老街附近的大金塔——不算纯寺庙,却供着佛,是当地人常去散心的地方。
塔不算高,鎏金顶在日头下亮得晃眼,石阶两旁种着三角梅,粉的紫的泼了半面坡。
段熠把车停在山脚。
徐津婷跟着他往上走,石阶被晒得发烫,她穿了双帆布鞋,走得慢,段熠就刻意放慢步子,落在她身侧半步远。
“这塔有些年头了。”段熠开口,手指点了点塔身嵌着的旧瓷片,“以前洪家老太太常来。”
徐津婷“嗯”了声。
风掠过来,带着塔檐铜铃的脆响,倒比山坳里的枪声顺耳。
走到半途,她看见石阶边有卖花串的小摊,竹编的篮子里摆着缅栀子,白花瓣沾着露水,香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