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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东窗事发（第1页）

贺言从琨成门出城，一路向郊外。人越来越少，纪清的疑惑越来越深，远远跟着。

贺言一刻不停地策马至郊外的一处小院，在院门外下马，轻车熟路进去了。

纪清心说，这里应当是贺言为赵茯苓找的住处。赵茯苓也出身雁北，贺言意欲告知她。

纪清绕过小院，到房后墙根，找个能听见屋内说话的地方藏好。

他知道这做法不太道德。但贺言已经哭过了，现在见的还是势同水火的继母。要出了什么岔子，他能即刻出来把他带走。

贺言一进门，赵茯苓就看出他的异样来了。哪怕是夏淑棋遇害时，他也不是这幅样子。母亲的死让他悲哀愤怒，但却给他复仇的斗志。现在他像脱力一般，眼里没了光彩。

“咳咳，小言。。。。。。你这是？”赵茯苓拉开凳子，关切道。

“姨娘。”贺言简单回了一句，没有应答。

纪清眉头拧起来：阿言为何要假装母慈子孝？

“秋茶明日受刑。”贺言闷闷地说，“我不建议姨娘去看，太惊悚，对身子不好。”

“那就、咳。。。。。。也罢。”赵茯苓欲为贺言倒茶。

“不必了。”贺言伸手挡住茶杯。“姨娘身子还是弱吗？”

“好些，好些。主要是因为你大哥那事。。。。。。”赵茯苓说着便红了眼眶，“不提他了。小言，你怎么这气色？”

屋子里是还有人吗？纪清心想。他们在演戏演给谁看？

“城里出了些事。。。。。。我不知，我。。。。。。我该怎么向你开口。”贺言磕磕巴巴地说，“我其实不愿让你知道，但。。。…我又想你应当清楚。。。。。。”

“没关系，小言。”椅子磨蹭地板的声音传出去，赵茯苓起身换了地方。她拍了拍贺言的肩膀，又说：“我无妨。你愿意开口就说，不愿我也不会多问。”

屋里应当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对。纪清迷糊了。

贺言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只得抿了抿。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一阵刺痛。

“我从未想过家中只余你我二人。但是，小言，我毕竟是你的长辈，万万不愿看见你这幅样子。”赵茯苓怜爱地摸抚过他的脸颊，“先帝遇刺，沈文、莫潮接连暴毙，朔宁王被都尉弹劾，这些我都知道。朔宁王出事就是你出事，这我也知道。每次城里传出什么宫中的消息我都心里一紧，恐怕是你们。。。。。。”

“我们还好。这次的事和宫中无关。。。。。。”贺言的头紧低着，眼神也躲闪，“而是关于雁北的一些。。。。。。旧事。因为大哥出事在前，我怕姨娘。。。。。。受不了。”

赵茯苓浅笑着摇摇头：“能从那日的合木城中活下来的人，早就没有受不了一说了。”

纪清难以置信：他们怎会这么融治？贺家嫡庶之争闹得满城皆知，夏淑棋死得不明不白，贺言被赵茯苓暗害险些丧命，就算时过境迁，也不可能是这样关系。阿言这是被夺了舍？

“当年。。。。。。”贺言缓缓地开口，“乌月汗王耶津纳加攻伐雁北的三年里，有无从南方来援助的兵马？”

赵茯苓细细地想，轻轻摇头道：“并无。”

“三年里用的全是贺家的私兵？”贺言瞠目欲裂，“将门在边境屯成这么多兵马，长华宫难道不会生疑？”

“驻守雁北的士卒一半归长华宫管，行更成法，定期调换。长期驻守的多为本地人，要么是土生土长的雁北人，要么是定居于此的。长期军里也有部分归雁北官府管辖，营帐靠南。剩下的，驻扎在云江沿岸及其以北的，才真正算安虞将军麾下。”

“那三年里死者数不胜数，雁北像一个无底洞，尸体都运不出去。粮食只能靠自产，可那地方哪来的大片良田？草场被占着，牛羊死光了。”

“饿殍多得推车运不完，堆在城墙的一角来不及下葬——活人尚且无力管辖，谁有心思再去看死人！这不是朱门酒肉臭的恶果，当时就连将军府也节衣缩食。”

“战争伊始时，北坞与祥辕，即云江一线有援兵来下游。等到后来，只剩合木一城时，便没有援兵了。如果南方兵马北上，合木突围，局势恐怕不会到了之后那副样子。。。。。。”

赵茯苓说着，扶额叹息：“你父亲向长华宫求助多次，杳无回音。我们都想，这信应当是没送出去，在半路被乌月拦下了。只是，送信用的可是白鹤，跃金那般通人性的鹤，每次都是信无鹤归。若被乌月截下，他们怎会把鹤放回来？总不会是白鹤弄丢了信件。。。。。。”

贺言听着，眼泪不自觉落下，打在衣裙上。

无人比纪清更清楚贺言的哭声了，尤其是这种压抑的哭声。

他的声音会变成拉紧的弦，其上有结，随着呼吸跳动。现在他就在这么哭，喘息加重，一下下从墙面传出去，打在纪清心上。

“没有弄丢，一封也没有弄丢。。。。。。”贺言深深吸进一口气当作缓冲，“每一封都送到了平亲王手上。”

赵茯苓的眼皮因震惊而轻跳，她颤颤地问：“什么？”

“雁北。。。。。。根本不是没有守住。。。。。。”贺言泫然道。

在赵茯苓的失语中，贺言从怀里掏出那张布兵图。

“这是我爹的布兵。。。。。。姨娘。。。。。。这是受我帮助的现任乌月汗王兰图哈木，从伊扎王城里找到，又给我寄来的，雁北当年的布兵图！”

赵茯苓的指尖如被射伤之鸟的翅膀，无力地触上图画。一个个熟悉的地名与人名似乎把她带回战场上，将她的双眼刺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