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走出小院时似有雪飘落,雪丝很细,没到地面便化开。天空一片月白,直到城墙脚下才尽。
寒风从衣摆下钻进身体里,贺言恨不得一下钻进卧房的被褥里,一手捧着火炉,另一手接过那人递来的热豆沙。
眼前浮现出这个人的笑颜,贺言脸上难得有点笑意。
如果是为了和这样一个人度过余生,而不再追究耻辱的过往与难堪的真相,贺言想,他是愿意的。
贺言上马回城。今日天寒,街上没什么人。他瞧了眼太阳,离下朝已经很久了,纪清应该等了他很久了。想到这他不由快马加鞭。
到了贺府,他半个身子还在马上就问门口的侍卫:“摄政王到了吗?”
“并无任何人拜访大人。”侍卫答道。
贺言不解,午膳的时候都过了,他总不能不回来吃饭还不知会他一声吧?难不成没走正门?不会吧,他不会翻墙的。
贺言走进屋,脱下大氅。毛领被雪打湿了,皮毛粘成一片一片的。他让下人拿走衣服,走进内室。
“纪洵川?”贺言唤道,“我回来啦。”
没有应答的声音,贺言又说:“等久了吧?我出门有些事情,抱歉啊。”
无人回复,纪清不在此处。
换做平日,等一会也无妨,可现在贺言太想见他了,于是招呼方才的下人把大氅拿回来,来不及晾晒了,他披上便走。
下人服侍穿衣时说:“这雪恐怕会下大,大人把伞带上吧。”
“不必。”贺言心急,拒绝了,“很快便归。”
他又马不停蹄地前往长华宫。宫门前他问侍卫:“摄政王还在宫中吗?”
侍卫答道:“回大人的话,摄政王殿下早已离开宫城。”
难不成是拈花楼有什么新消息,着急离开了?
贺言只得往西六街去,在拈花楼门口跳下,拉个姑娘便问:“摄政王在此处吗?”
这姑娘正巧是个以花为名的,她欲说,忽想起纪清的神色,犹豫起来。
“大人,小女刚来前院,并不清楚。您等待片刻,喝杯热茶,我去问问桃夭姑娘。”
“谢姑娘。”贺言找个地方便坐。他脑子里乱极了,身心俱疲,只想往爱人怀里一躺,再认认真真把雁北的事讲给他。
姑娘一路小跑,七拐八拐,在顶楼那屋子前停下,敲门道:“桃夭姑娘,贺大人来了,问楼主在不在。”
桃夭正心惊肉跳着,闻声差点吓死。她忙开门,悄声问:“你怎么应答的?”
“我说不知,要来问你。”
“幸好,吓死我了。”桃夭扶额叹息,“。。。。。。你告诉他,楼主不在。”
姑娘领命,回到贺言身侧,道:“回大人的话,小女去问过桃夭姑娘了,摄政王殿下今日并未来过楼中。”
“你们都没有见过他吗?”
姑娘摇头:“没有。”
对贺言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那好,我不久留。若殿下来了,麻烦告知他,我在府中等他,有事要讲。”
“是。”
贺言落寞地往府中走:可能是什么不得不做的要紧事,他必须去。时局并不太平,贺言不是不能理解。
贺言再一次脱下外衣,走进内室,只留里衣,爬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褥里。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他就会回来了。贺言对自己说,用被子蒙住头。
一闭上眼就是贺柏的脸,还有秋棠秋茶舜英柳娥,这群人全是年轻时的面容,在他脑海里你方唱罢我登场,活像要给他展示雁北的旧情。接下来就是定宁帝,一只手拉着纪辰一只手环着沈莺,听着雁北失守的消息大笑起来。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贺言爬下床,一下被冷风吹得战栗。他在橱柜里翻翻找找,翻出了纪清留在这的衣服,和当年他写给他的信。把这些抱在怀里,又回到被窝。
他把纪清的衣服穿在身上,把自己缩在熟悉的花香里。然后把信摊开来,铺了一床,按照时间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