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清的声音几不可闻,“有一回看见她带着丫鬟从‘玲珑阁’出来,手里提着首饰匣子,脸上还带着笑……
我以为她真的想开了,也就死了心,劝自己往后各自安好。”
沉默片刻,他的声音忽然扬起,又迅速低下去,浸满痛苦:“可没过几天,就听说玉兰‘旧疾复发’猝死了!
我不信!
她身子一向康健,连风寒都少有,何来旧疾?
我悄悄找到她的贴身侍女,她哭着告诉我,她家娘子是在房里自缢的……
王家怕丢人,才对外说是旧疾复发。”
他双手掩面,肩膀剧烈颤抖,
“都是我的错……若我当时不犹豫,若我带她走,她就不会死……是我伤透了她的心,她才走上绝路……”
裴凛看着他悲痛不能自持的模样,静默片刻,方缓声道:“你先下去歇息吧,近日不可离京。若后续还需问话,会再寻你。”
苏文清起身深深一揖,脚步踉跄地离去。
“周平,带林郎君上来。”萧云湛吩咐道。
这次进来的男子身着湖蓝色长衫,面容俊朗却笼罩着一层颓丧。
他并无苏文清那般局促,只是脸色苍白得厉害。
裴知微留意到他步履比苏文清更稳,落脚时前掌先着地,膝微弯以卸力,抬手时手臂摆动幅度略大。
应是会些粗浅拳脚,但显然并不精通。她再次微微摇头。
“草民林墨安,见过殿下、大人。”林墨安躬身行礼,声音疲惫。
“坐。”裴凛示意。
“今日请你来,是想问些关于礼部郎中沈家二娘子沈清沅的事。听闻你曾与她两情相悦?”
“是。”林墨安低声应答。
“那当她与国公世子订婚时,你为何什么都没做?”裴凛继续问道。
“我想带她走的!”林墨安的声音猛地扬起,又迅速低落,尽显自责。
“但我娘发现了,她坚决不同意!
说若我执意带清沅走,林家就会彻底得罪吏部侍郎,连我爹的官职也难保。
我……我当时就怕了,怕连累全家……之后便一直避着不见她。”
他话音未落,眼泪已猝不及防地滚落。他猛地别过脸去,肩头微微颤动,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后来…后来她约我出来,亲口对我说……‘我们往后,不要再见了。’。”
“我那时竟……竟信以为真,心头甚至还可耻地松了口气,觉得总算……总算过去了……”
“此后便再未见过?”裴知微注视着他,追问道。
林墨安重重地点头,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每一个字都浸在悔恨里。
“再听到她的消息…便是突发恶疾,人没了……清沅她自幼习舞,身子比谁都康健,哪来的恶疾?
我不信……苦苦逼问家母,她才吐露实情……”
他闭上眼,痛苦万分,“是自缢……姨父家要脸面,硬说成恶疾突发……全都怪我……若我当时能强硬些,带她一走了之,她绝不会……”
裴凛静默片刻,终是化为一声轻叹:“你也先下去吧,近日勿离京城,随时候传。”
雅间内有一瞬凝滞。
萧云湛端起手边的黄酒,浅抿一口,方才打破沉寂。
“王玉兰的贴身侍女青禾,沈清沅的侍女画屏,都已派人去寻了。
她二人在主子去后都被主家发卖,踪迹难觅,费了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