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
古木参天,浓密的枝叶交织如网,将天光搅碎,投下浓重阴影。厚厚的腐叶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林风过处,枝叶沙沙作响,混杂着聒噪的蝉鸣。
“什么!跳跳中了腐骨掌?还陷在圣火堂?”逗逗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陡然拔高。莎丽闪电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几只栖在枝头的乌鸦被惊得“嘎嘎”飞起。
莎丽警惕扫视幽暗的林间,确认无异动才松开手,压低嗓音道:“小点声,不要命了?”
逗逗急促地喘着气,脸色煞白:“这……这可如何是好!腐骨掌解毒需一日,两日内若救不出他……”话没说完,那未竟之意已沉沉压上两人心头。
莎丽背靠一株老树,粗糙的树皮硌着脊背。她指尖深陷进树皮的裂缝,眉宇间一片凝重:“还有一事,那苏白薇,是苏远山的女儿。”
“什么?”逗逗喉头一哽,生生咽下冲到嘴边的惊呼。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脊背“咚”一声撞上湿滑的树干,震得几片枯叶簌簌落下。“那个……制出控心蛊的苏远山?那……青龙门……”他声音干涩,“跳跳他……他怎么会……他知道?他不要命了?赤练那一掌……”
“正因如此,疑云难消。”莎丽指尖深深抠进粗糙的树皮,目光却穿透层叠枝叶,投向那片破碎的天空,“但眼下,圣火堂内情,唯有她最清楚。跳跳信她,虹猫蓝兔亲眼所见,别无他法……”她声音微顿,一丝痛惜掠过眼眸,“真是傻小子……”
逗逗焦躁地抓了抓头发:“跳跳那小子,在魔窟摸爬滚打了十年,连黑心虎都骗过了,眼力毒得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理清这团乱麻,“连他都觉得无碍……此事,或可一信。”他眉头紧锁,眸中忽然透出探究的光芒,“对了,那控心蛊……若能向她请教……”声音忽止,他看向垂首不语的莎丽,注意到她周身越来越重的寒意,“莎丽,你……好像不太接受她?”
莎丽依旧低着头,一袭红衣无风自动,那股萦绕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逗逗心中一凛。
“接受?”莎丽猛然抬头,明亮的双眸此刻冻结成冰。她将声音强行压低,字字切齿,“没有苏家造的孽,青龙门怎会满门被屠?跳跳怎会身中子蛊?”她胸膛剧烈起伏,“又怎会中这腐骨掌,陷在圣火堂生死不明?他们父女,一个造出控心蛊这祸害,一个以血养蛊,把跳跳害到如此境地!若非……若非她是跳跳拼死护出来的人,”她冷哼一声,指节捏得发白,“我早让她尝尝紫云剑的滋味!”
“子蛊?跳跳中了子蛊?也是她说的?”逗逗声音都变了调,尾音发颤,猛然抓住莎丽的手臂。
“是!”莎丽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他……他竟然瞒我们到如此地步!”逗逗松开手,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上树干,无力地滑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声音发颤:“身中子蛊……生死全在操控者一念之间!更要命的是……”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压下胸中的惊涛骇浪,“这蛊虫能强行激发潜能,透支寿元来修复身体。尤其被血魂铃催动时,会狂暴发作,直到把人彻底榨干。赤练……他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啊!”想到跳跳一贯的行事作风,逗逗的心狠狠揪住,“那小子……他到底……透支了多少寿元……”他扶着树干,挣扎着想要站起,眉头深锁,“不过……他背叛魔教后还能活到现在,定是找到了某种压制之法……”随即,他又想到苏白薇,声音艰涩,“万幸,还有苏白薇用精血……”话未说完,瞥见莎丽铁青的脸色,逗逗的声音戛然而止。
咔嚓!
莎丽五指骤然发力,竟生生抠下一块树皮。尖锐的木刺扎入指尖,血珠渗出也浑然不觉,仿佛那点刺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杀意与悲愤,声音冷硬,带着一丝颤抖:“这些……等救出跳跳再论,走!”身形疾掠而出。
“等等!”逗逗快步追上莎丽的身影,“来的路上,我想了个法子……”
北邙山深处,岗哨密布,戒备森严。肃杀的山风中,混着湿泥的气息。
矿洞口,数名守卫肃立。自接到圣火堂飞鸽传讯,整座山都绷紧了弦。突然,一名守卫指向密林:“看!起烟了!”
侍卫长闻报,满脸警惕:“山火?”他厉声点将,“第一、二小队,跟我去灭火,查清火源!”同时朝身旁心腹低吼,“快!飞报首领,林中有异!”精锐主力迅速被抽离,洞口守卫顿时单薄。
林中,莎丽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干燥枯叶与低矮灌木。火舌舔舐枯枝,浓烟滚滚。瞥见远处刀光人影晃动,她手腕一抖,火把划出弧线,落入积满腐叶的洼地。
轰!
火焰骤然窜起。她足尖一点,红影悄无声息地没入浓密树影,只留下身后一片火海浓烟。
灭火小队刚离岗哨百步,一阵甜腥的山风便拂过守卫头顶。异香钻鼻而入,守卫们只觉浑身筋骨一软,惊呼堵在喉咙,瞬间瘫软如泥。有人竭力想够腰间的号角,手指却抽搐着,连号角边缘都碰不到;另一人嘴唇翕动,只挤出零星的气音。
逗逗自树上飘落,宽袍翻飞,绿色药粉随风卷向洞口剩余守卫。
守卫瞬间僵如木偶,只能眼睁睁看着灰袍身影走近。一人喉咙咯咯作响,挤出模糊字眼:“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