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不真实感裹挟着她,让她一阵眩晕。直到她环顾四周,才猛然惊觉,人皇带来的那些气息强悍的心腹、那些眼神倨傲的宫廷修士,此刻竟已无声无息地倒伏了一地!
他们的死状各异,无一人能靠近救援。
仿佛有一双无形而高效的手,在她全神贯注于仇恨与那一刀时,已悄无声息地将这些爪牙利齿尽数拔除、碾碎。
是了,是那几位……她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
夏容与正持剑而立,神色平静。西尔维乌斯则蹲在一处屋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一枚不断跳跃的紫色电球,衬得他那张少年面容愈发妖异。
而5317则倚在街角一根断裂的石柱旁,漫不经心地用一方丝帕擦拭着指尖,见她望来,还抛给她一个慵懒又带着几分鼓励的眼神。
城中的修士们也护在了那些吓傻了的平民身前,隔绝了可能的波及和混乱。
是了,若非他们先行清除了这些爪牙,自己哪有机会近那昏君的身?怕是早已被碾为齑粉。
是他们……是他们为她斩开了所有阻碍,将那个不可一世的暴君赤裸裸地、毫无防备地送到了她的刀前!
巨大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战栗席卷了她。她双腿一软,朝着孟临渊的方向就要跪拜下去——这一拜,是为救命之恩,更是为这替天行道、予她手刃仇敌之机的恩情!
然而,她的膝盖尚未触及冰冷的地面,一股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便托住了她。
“不必跪我。”孟临渊的声音依旧平静,“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跪任何人。”
宫女抬起头,泪眼婆娑,激动得语无伦次:“可是……我……若非你们……”
孟临渊轻轻摇头,打断了她:“你若真想做些什么,便去找西尔维乌斯。”
她目光转向那金发的少年,“他那里需要人手。将你所知,哪些是该杀之人,助纣为虐者、为虎作伥者。哪些或许只是身不由己、甚至暗中曾对弱者施以援手的人。我们需要一份名单。”
西尔维乌斯闻言,冲那宫女笑笑,招了招手:“来来来,小姑娘,到我这儿来。好好说说,咱们一个个记下来,一个个找他们算账。这活可比磕头有意思多了。”
宫女看着西尔维乌斯含笑的眼神,心中激荡的感激渐渐化为一股沉重的决心。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和血污,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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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临渊独立于一处飞檐之上,她微微仰头,望着天穹那轮清冷的月,眸色沉静,仿佛一切都不过是水中月影,风过即散,未曾在她心底留下半分涟漪。
又或许,留下的太多,早已沉淀成一片漠然的深潭。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轻缓而平稳,踏着琉璃瓦,一步步靠近。
她没有回头。
“这里的月亮,”夏容与忽然开口,“看起来和别处也没什么不同。”
“是啊。”孟临渊淡淡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还在想方才的事?”他侧头看向她。
孟临渊微微摇头,“我在想宗门的事情。”
夏容与微微挑眉,“宗门?”
“光有我们,不够。”孟临渊转而看向他,眼底映着细碎的月辉,“需要有更多的人,理解并践行某种秩序。需要有一种力量,能持续地、一代代地传递下去,教化、约束、惩戒。”
时空局的人终究是外来者,无法永远驻留于此。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单纯的杀戮,不过若只是寻常地开宗立派,终究掀不起几分波澜。唯有先以血洗出一片天地,再立山门,才能撼动这僵固的世道——
一场彻底的清算之后,新的秩序才会真正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