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起大早赶了几个时辰的路,终于在大快朵颐中得到满足。
苏尔茗撑着下巴,温柔地看着一年未见的妹妹。她手中筷子并未动过几次,心里细细描绘妹妹的模样,继而想起年迈身体不好的爹娘。
“爹还在做教习先生吗?”她轻声问。
苏晴脸颊上都挂着枣红色的酱汁,点头的时候甩到了腮上,像个花猫:“在呢。去年年末爹在雪里摔了一跤,养了半个月才好,可也只是歇了半个月。姐,你知道,我和娘都劝不动他。”
“爹做了一辈子教书先生,见不得穷苦孩子没有书读。”她心头一酸,想到幼年父亲严苛的教导,才有她如今知书达礼。
苏晴一见她难过,立刻安慰:“但是爹娘的身体有你常送去的药和补品养着,好得很!爹前几天还上山去采蘑菇,就因为娘说想吃那一口。”
她笑着看妹妹手里举着鸭腿,眉飞色舞地说着家里的事,柔声叮嘱着:“慢些吃,走时再给你带几只,回去同爹娘一起分。”
她掏出手绢,蘸了手边的热茶,起身过去仔仔细细地给妹妹擦净嘴巴,低头看着妹妹娇憨的笑。
“哎,姐姐,你这手是怎么弄得?”苏晴的嘴巴里塞着东西,本该模糊的问话在她心里像是惊雷。
掌心磨破的血迹,手腕边缘的红色鞭痕,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苏尔茗立刻扯下衣袖掩住伤口,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踉跄着坐回座位,才飞快地解释:“我不小心摔倒,已经上药了,无碍。”
随即,她捻起筷子为妹妹夹了爱吃的菜送过去,打断她的思绪:“吃慢些,喜欢就常……”
她忽然想到沈万金看着她们离去时的眼神,顿了顿,继续说:“喜欢就今日多吃些。”
苏晴像是想起来什么,絮絮叨叨地说爹娘临出门前的嘱咐,她虽然已经年过十六,但不曾见过人心险恶,爹娘生怕她叫人拐了去。
她吐吐舌头,俏皮道:“姐姐出嫁时不也才十六岁,还遇到了姐夫这般好脾气的男子,高大俊逸,还带着点书生气,乡里人人都羡慕。”
“你都出嫁三年了,爹娘还时常想起你在的时候,上次煮蘑菇汤,一不留神便多做了一碗,原本是你的份……这才托我来瞧瞧。”
苏尔茗的手拂过手腕的伤口,心头酸涩难言,半晌才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爹娘,有你照顾我就放心。钱不够,缺什么,就告诉姐姐,我替沈家经营些庄子,收益不低。”
苏晴笑眯眯地应了。
午膳后,苏尔茗带着苏晴四处转转,采买了许多东西,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府。
一路上,苏晴老是奇怪地问:“姐姐,我这才来了第一天,还有四天才走呢!这些东西我临走前再买,不也是一样嘛?”
苏尔茗笑笑,敷衍妹妹,来都来了。
夜里,她心里的担忧成了真。
沈万金自成婚后鲜少来她的房间,尤其是不喜她房间里的药味,所以不会在她被打还未伤愈的时候过夜。
更何况那硕大的后院里,藏着十几房姨娘,都是沈万金拐骗来的良家女。苏尔茗作为正妻,争宠的风都吹不进她的屋子。
她累了一天回到卧房,等着芸娘为她摘下披风,准备好好泡个澡。
一扭身看到踏着月色而来的沈万金,心里的恐惧越发真实。
她福了福身,正要说话:“夫君……我……”
“我路过,来喝杯茶。”沈万金皱着眉挥了挥手,刻意同她拉开了距离,“芸娘,点香。”
屋内立刻燃起浓浓的熏香,浓郁得呛鼻。
尚在冒烟的热茶也在片刻后呈了上来,鎏金的茶碗放在沈万金手边。
沈万金睇了一眼芸娘,芸娘悄声退下、关门一气呵成。屋内只剩他们二人,一时间只能听到盖碗刮过茶杯的声响。
细碎,但刺耳。
苏尔茗盯着那碗茶,看着沈万金不紧不慢地轻轻吹着茶面,缓缓啜了一口,声音难得带了几分笑意,温柔似水。
“听说你那妹妹,今年十六岁,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她蓦然抬头,神色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