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但你终归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现在我怕护不住你,让爹娘忧心。等……等以后好些,我把你今日的遗憾补上。”
她不等苏晴再抬头看清她眼里的泪,强硬着将妹妹扭过身,往马车的方向推去,嘴里若无其事地张罗着。
“芸娘,昨夜托你买的八宝鸭,记得给她拿上。”
苏晴到底是小女孩心性,一听吃食立刻忘记了方才的伤感,连蹦带跳地上了马车,“姐姐,那我等你来信!”
马车木质轮子的吱嘎声响起,转眼间便起了速度,苏尔茗终是不忍别离,匆忙提了裙角追出去。
不远处,从马车车厢的小窗探出来个毛茸茸的脑瓜,双手放在唇边,大声道:“我上次骗你说,多余的那碗蘑菇汤被爹爹喝了,其实那碗汤后来被放得发霉,娘骂了爹爹很多次,才恋恋不舍地丢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苏尔茗极快地挥了挥手,决绝地转身迈回那扇大门,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她含着泪眼前一片模糊,芸娘扶着她往后院走,极轻地捏了捏她的手。
“她命好,昨夜老爷不在府上。”
沈万金回来的时候,后院莫名地有些喧闹。苏尔茗正在湖边的凉亭里避暑,核对近日里庄子的账册。
沈家的事情沈万金不让她插手,一切借由他定夺。但庄子上的小生意沈万金从不管,由她小打小闹,偶尔心情好时会指点两句,多半是由她自己操持。
她看着那盈利颇丰的账目,脑子里已经想到要采买哪些补品给爹娘送去,却听到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议论声,微微皱眉。
“芸娘,姨娘们怎么出来了?”沈万金从不准她们出自己的院子。
芸娘循着声音往那边看了看,过会回来告诉她,是沈万金今日又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取名箐箐。
这是第十九房姨娘了。
“往常带回来都悄无声息的,怎么今日这般热闹?”她神色平静,极为大度。
芸娘声音难得顿了顿,莫名晦涩:“夫人晚些去瞧瞧就知道了,据说是抢了穷书生的姻缘。为了钱,昨夜送去了老爷的别苑,连夜抬了姨娘。”
以往,他都是挑些未婚嫁的女子,说是足够干净。
她想到昨晚沈万金说的话,手中的笔一颤,抖落出个硕大墨点,污了整张纸。
她目光缓缓落在账册的墨点上,猛地将那张纸扯下,撕了个粉碎。
她抬眼望向湖的另一端,缓缓游曳过一个粉色的人影,细眉圆眼,眼神懵懂,唇角带着三分笑。
酷似苏晴。
“芸娘,不必跟来。”她“啪”地丢下笔,大步出了湖边小亭。
胸腔里的怒气横冲直撞,此刻她眼前里见不得沈家的一分一毫,正巧后院角门敞着,她抬腿就迈了出去。
门外热浪扑面而来,抵不得她心里怒火的一分一毫。
沈家在恩自县不仅有金钱堆出来的名望,还有官商勾结、纵容包庇。她甚至能想到那个穷书生,如她昨日那般绝望,投诉无门被人赶出府衙。
沈万金今日能带箐箐回府,便是将昨日的话打在她脸上,在恩自县,没有可以管束他的王法。
只要苏晴在恩自县一天,他便能将她纳入府中。
潮湿而有些腥咸的味道席卷而来,丝丝凉意让她恢复一点理智,她竟然走到距离沈家很远的城西河畔。
混着泥沙的浑浊河水,缓缓从岸边淌过,将孤立无助地碎石卷起,没入深不见底的水中。
她呆愣地瞧着。
直到听见了“哗啦”一声,一个粗布衫女子从河岸一跃而下,打断了她阴暗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