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的晨雾裹着粮草的麦香,左忆刚将容妃密信的抄本收进铁盒,就听见营帐外传来马蹄声。她快步走出帐外,只见镇南王正站在石阶上,手里捏着几封密信,脸色沉得像瘴江的乌云。
“怎么了?”左忆走近,见信使们个个面带焦灼,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镇南王将密信递给她,声音发哑:“皇帝疯了。他以‘清君侧’为名,下旨让各州节度使围剿我们,还放话,凡是归顺的旧部,既往不咎;若顽抗,诛九族。”
左忆展开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火烤的焦痕——显然是信使们冒死从关卡烧剩的公文里抢出来的。信上的朱批力透纸背,“叛党李珩、左忆,罪该万死”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指尖发麻。
“还有更糟的。”李珩从人群后走出,手臂上的新绷带又渗了点血,“我派去联络湘西土司的人传回消息,土司府被影卫血洗了,土司大人的首级现在还挂在湘西城门上——皇帝这是在杀鸡儆猴。”
左忆捏紧密信,忽然想起江南栖霞寺的陈忠。老人昨夜还在灯下给她讲容妃当年如何教他辨认草药,此刻却要面对这样的屠戮。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不能慌。皇帝越是急着围剿,越说明他怕我们把密信传开。我们得加快速度,把容妃的证词和他非先帝亲生的秘密,抄成传单,让信使从各州府的驿站传出去,越快越好。”
“我已经安排了。”镇南王揉了揉眉心,“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湘西土司一死,我们少了一路援军。而且皇帝调了三万禁军驻守长江渡口,我们的粮草船就算过了岭南,也未必能顺利北上。”
正说着,周瑞匆匆赶来,手里举着一个鎏金信封:“王爷!京城来的使者,说是皇帝派来招降的,还带了陛下的亲笔信!”
“招降?”李珩冷笑一声,眼底淬着寒意,“他是怕我们真把秘密传开,想先稳住我们。”
镇南王沉吟片刻,对左右道:“带使者去偏帐,严加看管。左姑娘,你跟我来,我们看看皇帝又耍什么花样。”
偏帐里,使者穿着明黄色的锦袍,腰间挂着金鱼袋,见镇南王和左忆进来,倨傲地抬了抬下巴:“镇南王,陛下有旨,念你是皇室宗亲,若肯交出叛党李珩、左忆,再解散黑木崖的兵力,陛下可免你谋逆之罪,还让你回南疆继续做你的王爷。”
左忆站在镇南王身后,目光扫过使者的袖口——那里沾着一点淡紫色的粉末,是“牵机引”与赤焰花混合后的痕迹。她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往镇南王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心他的茶,可能有毒。”
镇南王会意,端起茶杯却没喝,反而笑道:“陛下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李珩是贤妃之子,左姑娘是救驾功臣,本王不能做这忘恩负义之事。使者还是请回吧。”
使者脸色一变,猛地拍案:“镇南王,你别不识抬举!陛下说了,若你不肯归顺,三日之后,就派禁军踏平黑木崖!”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还有,这是太子殿下写给陛下的信,他说愿意亲手擒杀左忆,以证忠心。”
左忆的心猛地一沉,伸手去接密信。指尖刚碰到信纸,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迷迭香!和她之前用来迷晕李德全的一模一样。她立刻缩回手,对镇南王道:“这信有问题,纸上涂了迷药。”
使者见计谋被识破,脸色骤变,猛地从靴子里抽出短刀,直扑左忆而来:“既然你们不肯归顺,那就都去死吧!”
李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帐门口,手里的佩剑寒光一闪,精准地挑飞使者的短刀。使者惨叫一声,被随后冲进来的暗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搜他的身。”左忆冷声道。
暗卫从使者怀里搜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淡紫色的粉末,还有一封真正的密信——不是李承恩写的,而是皇帝写给影卫副统领的,上面写着“若招降不成,便用毒酒毒杀镇南王和李珩,嫁祸于左忆,让黑木崖内乱”。
“好毒的计。”镇南王看完密信,气得手都在抖,“他不仅想杀我们,还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左忆拿起瓷瓶,放在鼻尖轻嗅——果然是“牵机引”的变种,毒性更强,只需沾一点就会立刻发作。她忽然想起江南的苏伯说过,皇帝最近在江南大肆收购赤焰花,原来是为了炼制这种新毒。
“使者怎么办?”暗卫问道。
“先关起来。”左忆道,“他知道皇帝的计划,或许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消息。另外,立刻加强黑木崖的戒备,防止影卫偷袭。”
待众人散去,帐里只剩下左忆和李珩。李珩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轻声道:“还在想李承恩的事?”
左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银护指:“使者说他愿意亲手擒杀我,你觉得是真的吗?”
“假的。”李珩的语气很肯定,“李承恩若想对你动手,在京城时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那封信是皇帝伪造的,目的是离间你和他。”他顿了顿,继续道“李承恩一直在暗中联络朝臣,还偷偷给我们送了不少禁军的布防图,他不可能背叛你。”
左忆手扶过玉佩,温润的玉质贴着掌心,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她想起李承恩写的“待我与你相会”,想起他在城楼上摇摆的玄色的披风,忽然觉得那些猜忌都成了多余。
“多谢。”她轻声道。
李珩看着她,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道:“我们是盟友。”他转身走向帐门,又停下脚步,“明日我要去岭南水师营调度船只,你……注意安全。”
左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