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紧紧盯着那只手,浑身崩紧犹如一条冻僵的鱼,直到那手停在自己身前一寸的地方,她才下意识舒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恼怒不断滋生,嘴上忍不住刺他。
“怎么,世子不敢了?”
对方没有说话,阿筝正要再嘲讽他时,那只手蓦然朝下,手腕瞬发翻转以枪杆袭向她的腰侧,钝痛传来,她嘶了一声被迫弯腰,药瓶从怀里掉出来正好落在枪头上,屈承戟顺势勾枪将药瓶收回手中。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只在瞬息之间。耳边传来的呼吸都不曾变化,仍旧带着冷意,连按她脉搏的手也稳得像是从未动过。
若二人不是当下的处境,她或许会给个面子称赞几句。可现在,阿筝笑不出来。
得了药瓶后也久久等不到屈承戟放手,阿筝没了耐心,恶从心头起故意夹着嗓音,甜腻腻地开口:“世子莫不是美人在怀,舍不得松开了?”
说着,她软了身体,作势要往后靠的样子。
下一秒,她便得了自由,只不过付出了些代价。对方约莫是被她恶心到,狠狠推了她一把,二人身距蓦地拉开,她一个趔趄差些没站稳。
当愤怒积累到一定程度时,阿筝反而平静下来,她扫了眼周遭的环境。
通道之后有个半开的木门,隐约透出些光亮,应当就是他之前说过的别苑。双方刚刚动了手,木门不远处,蜡烛横躺在地上,烛芯仍旧冒着微弱的火星,而外头的纱罩早已化作灰烬。
明明将叶子玉髓给了他,怎还会如此,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屈承戟仍旧捏着药瓶,握着长枪的手浮现出根根青筋。方才阿筝是背对着他,现在才看清楚,他的面色白得有些不正常,如同死了几日一般,现在想来,刚刚他的体温的确有些低。
就好像,她背后不像是个人,反而像是个冰块。
阿筝的目光忽然落在他露出一截的脖颈上。那里的血管忽然动了几下,将皮肤撑得凸出来,而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不好再用了。”
蹩脚的官话传来,多达提着灯笼站在不远处,神情有些犹豫:“散筋粉和你体内的东西相冲。”
这也是他下了药后,对方为何不受麻痹的原因。
话音一落,屈承戟蓦地扭头看他,多达脸色尴尬,高大的身子瑟缩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刚刚已从晚秋那里知道,屈公子是受托来寻他们的。对方亮出叶子玉髓时,他一下便看出那是帕诺的,他以为对方挟持了晚秋她们。
情急之下没等对方说完便将散筋粉洒了出去,才造成眼下的局面。
阿筝看了眼屈承戟的脸色,显然他也是不知的:“他体内有什么?”
多达摇摇头:“德吉能看出来。”
几人回到厢房,小秋的眼睛红红的,立刻朝阿筝看来。德吉也强忍着激动,他双手合于胸前,掌心向上一拜:“谢过姑娘大恩。”
一旁的多达看了,连忙跟着弯腰。阿筝侧身避过,只点头示意。
屈承戟在此,不便多说什么。德吉显然通情许多,他转向屈承戟道:“散筋粉一事实属舍弟鲁莽,还望屈公子不要计较。”
说着,他打量一番屈承戟的面色,语带迟疑:“为表歉意,公子可否让在下把脉?按理说,散筋粉只会暂时麻痹人身,从未出现过其他药效。”
屈承戟顿了顿,眼尾扫过在场的阿筝,阿筝回以微笑。
作为今日苦主,她自是不会避让,定是要知晓对方会有此误会,说不定还能得到意外之喜。屈承戟抿了抿唇,隐下突生的恼意,半晌后才伸出右手。
德吉切脉时,阿筝静静地盯着屈承戟的脖颈,那里不再有任何变化,仿佛之前看到的只是她的错觉。日光之下,屈承戟的脸色竟也恢复如常。
多达是个急性子,见德吉收回手却不说话,他迫不及待地问:“那是什么?”
德吉沉吟片刻,忽而看向屈承戟道:“在下医术不精,或许断脉不够准确。”
这话颇有试探之意,屈承戟面色郑重:“先生还请直言。”
德吉这才斟酌着用词:“公子体内有一只蛊虫,刚刚受了散筋粉的刺激,它焦躁不安顺着筋脉游动,这才引发了血寒之症。”
“此蛊无声无息,潜伏在身体里极难发觉,等到发作之时……”
德吉没有说完,未尽之意也不难猜测。
多达忽然开口:“起祸得福。”德吉瞪他一眼,多达马上闭嘴,往小秋那边靠了靠。
蛊?
阿筝讶异地看向屈承戟,对方神色晦暗,一时看不清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