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美国,现在的金本位制持续下去,也会面临黄金不足的问题。所以从未来看,恐怕英镑这样的国家信用货币,还是发展的主要方向。”
“但信用货币,货币的价值是锚定国家信用。这就使得大多数国家如果采用信用货币,其币值必然不能稳定。”他进一步解释:
“英国和美国能发行信用货币,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强和最稳定的国家,全球的民众对他们的国力有信心,所以才对他们的货币有信心。当各国的民众发现,他们使用美元或者英镑,在全球各国都能被接受,而且可以自由兑换,那么自然美元或英镑,就会被大家当成类似黄金的硬通货。”
“其次一等的,是法国法郎、瑞士法郎之类的信用货币,他们发行的信用货币,信用比不上英镑或者美元,但在全球的接受度还算可以,也可以自由兑换,所以可以勉强发行信用货币。”
“至于其它的国家,实际上只能是强制发行法币,即用法律强制国民使用。但这样的信用货币,其实信用是不足的,基本上只能在国内使用,在国际上很难被接受,或者只能在小范围内被接受。”
“海南根据地,目前只是一个几百万人的岛屿,经济实力很有限。严格来说,是不具备发行信用货币的条件的。又没有足够的黄金,无法实施金本位制。”
“所以海南可以发行的货币,暂时只能是法律强制本区域内,必须使用的法币。”这个时候史政福深深地看了李思华一眼,继续说:
“我听说,您曾经提出过以实物为锚。我个人认为,这具备一定的现实性和可行性,但弊端很多,后患不少。”
“以稻米等粮食、或者以橡胶等物资为锚,必然面临的两个问题是,这些粮食和物资的价格,其实在外界不具备稳定性,波动性恐怕比起白银还大,因此对外界而言,这会是不稳定的货币,难以接受;其次,仓储管理非常复杂,物资不可能储存不动不用,人们对货币锚定的物资总量,信任度会是有限的。”
“所以,以实物为锚,可以提高在根据地内部的货币稳定性和信任度,但对于在对外贸易上使用,优势是有限的。这可能只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
李思华点点头,说道:
“确实,以实物为锚在当下的条件,其实很有限。除非商人们使用我们的货币,在根据地可以买得到任何外界需要的商品,而且价格合理,也许才说得通。但至少,在目前我们是无法提供这样的条件的。”她接着说:
“那么史先生有没有想过,或者干脆不发行货币呢?实行票证管理和以物易物呢?”
这个提法让史政福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说道:
“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就是一种战争形态下的管制体系,不再是正常的经济运行体系。”他有点欲言又止。
李思华接上话,说道:
“其实我理解货币的重要性。我认为道理其实很简单,一个经济组织要繁荣,其体制或者说产权结构上,要实现两条最基本的,一是能够对资源有效配置,二是能够让交易成本或者说费用最小化。效率和成本,就是这两条。”
“到目前人类社会实践得到的经验,要实现经济效率和降低交易成本,使用货币作为交易中介,是最经济、最简便的方法。”
她看着喃喃不语的史政福,莞尔一笑,说道:
“这个说法非常资本主义,是吗?其实我们革命,建设社会主义,效率和成本当然也是核心的、重要的问题。”
“其实货币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那就是货币赋予了国民一种,财富的创造和转移效应。资产和财富被货币化,国民就有了对财富、富裕等概念的量化或者说具象化,这就能激发利己主义,通过让他们去追逐财富,从而激发创造力和努力工作的积极性。这个说法更加资本主义,不是吗?”
李思华看着有点尴尬的史政福,笑着继续说:
“您不必对这些理论和概念感到尴尬,正确的经济规律,对于资本主义或者社会主义都是一样的。资本主义利用经济规律,社会主义也是一样,最多换个说法。”
“我们并不反对利己主义,我们反对的是完全的利己主义,例如凶恶的利己主义或者是精致的利己主义。”
史政福点点头,他读过李思华对于利己主义的阐述文章。
李思华说道:
“所以从经济规律出发,海南根据的发行货币,是必然的。这一点我们现在就可以肯定。”
“根据地发行怎样的货币呢?就现在的实际情况看来,困难重重,所以暂时我的建议是,还是与实物捆绑,将货币与票证联系在一起,货币可以在大多数情况下单独使用,而对于某些重要的管控的工业或农业品,还必须附加票证才能形成提货权。”
“我们现在不奢望外界商人,能马上接受我们的货币,无论如何,纸币是不能和直接的袁大头银元相比的。但是至少我们可以降低对银元的内部需求,包括这些外部商人,他们购买我们的产品时候,就不必再使用银元或外汇,而是可以直接使用我们的货币。”
史政福点点头,他的想法也是差不多。李思华继续说:
“至于中长期,我有一个想法,想先和史先生探讨一下。”
“黄金本位的货币,逐渐将是历史的过去式,没有必要再讨论。但是如果未来新中国,想发行基于国家信用的货币,也是困难重重,即使我们的国力够强,但西方为了其货币霸权,肯定会封锁我们的货币,使其难以成为国际流通的货币,为了保护我们的金融主权,恐怕相当长的时间,我们是难以自由兑换的。”
“因此,我们的货币,既然很长时间无法以国际贸易为重,那就必须以国内稳定和适用为重。我的想法是,未来的货币之锚,放在BSA即BasicStrategyAsset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