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回到了南部的故土,回到了安南王府后厨,母妃刚蒸好青麦草糕,他和哥哥们一人摸一个,不怕烫似的猛咬一口……
自来京州,他再未尝到过家乡的味道。
程慎之嘴角抿开一丝笑意,伸手将她垂落的湿发别到耳后。
指尖无意触及她微凉的脸颊,又像被烫伤般急忙缩回。
“味道不错,只是……”
他俯身与坐在他椅中的宁鸾平视,在她困惑的目光中,伸指轻弹她额头。
在她难以置信的表情中,程慎之绷不住笑道:
“一两银子一捆的青麦草?宁大小姐,你被人坑了十倍有余!”
尚书房窗外,雨声渐歇。夕阳穿透薄薄的窗纸,为旧日回忆蒙上一层浮起尘埃的暖光。
……
镇南王府。
窗外雨声未歇,反而愈发猖狂。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瓦片上,在深夜里唱起一场酣畅淋漓的悲曲。
宁鸾倚在窗前,嘴角带起一抹自嘲。
她把玩着银制的烛剪,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桌上的烛芯。
火苗跳动,在她眼眸中明暗交加,映出几分恍惚来。
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啊……
不管是烈日炎炎,或是寒冬凛冽,程慎之永远让张回多备一件崭新的外袍。
那年隆冬,她甚至收到一件毛领长斗篷,正合她的身量。
很久以后,宁鸾才知道,那斗篷领边的毛皮,是程慎之秋猎所得。
当日众皇子收获颇丰,满载而归,唯有箭术不佳的程世子,只打得银狐一对,尽数给她做了斗篷的领边儿。
她不知程慎之从哪找来这般好的料子,银白的锦缎上带着精致的蝴蝶暗纹。
也不知他费了多少银钱,才请动宫中上好的绣娘,缝制出这件华美的毛皮斗篷。
只不过现在想来,穿着斗篷回了丞相府,宁丞相并不高兴,反倒是一脸严肃。
“啪!”烛剪碰上了引线,爆出一个灯花,打断了她的思绪。
宁鸾意兴阑珊扔下那烛剪,扭头对着还在忙碌的青露道:
“早些歇息了吧,今夜他应当是……不会回来了。”
青露收拾完衣物箱笼,又摆弄角落里的鎏金香炉。
她将香料罐子放得砰砰直响,又泄愤似的添进几勺安息香,一刻也不愿歇下来。
“青露。”
“可是小姐!王爷他……他怎能……”
青露直身看向宁鸾,眼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