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雪说着,身穿一身烈火般的红衣。
这身红衣和青荫身上的红衣是一对,是一株雪亲自送来,却不知道为何却不华贵,花纹十分简单,一株雪的那一件甚至还显得小,腰身四肢都瞧得出局促。
一人一鬼在桌前相对行礼,一拜天,二拜地,三拜彼此,就算礼成。
一株雪在火苗之下,唤了青荫的名字三遍,“青荫,做了夫妻,就要生死相依。”
青荫看着一株雪的眼睛,在一株雪的眸心里深深地挖掘深深地探,看得久了,就忍不住微笑。
终究杀不了他。
他窃喜地想,一株雪是手腕通天,是极为可怖,但一株雪能活多久呢?他熬到一株雪油尽灯枯,熬到王朝更替世道翻转,他早晚有自由的那天。
青荫眼含春波,轻声回答:“嗯,天地为证。”
一株雪牵起他的手,牵了会儿,笑起来。
一种和先前不一样,真正放松平和的笑。
他说:“青荫,我有礼物送给你。”
他言罢招手,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高大男人便就地跪下,双手高抬,送上一个四四方方的银匣。
青荫的眼睫晃了一下,一瞬盼着里头会不会是他心心念念的‘一株雪’,结果里面空空如也,且相对于放一小罐仙草汁液而言,也有些过于宽大。
正在想,一株雪的声音响起。
“青荫,我送你此匣,用来盛放你的头颅。”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叫过银聪,将腰间的剑解下,放置在银聪手中。
“人寿有限,鬼寿无穷,今日既然和他结婚姻,我不负誓,他亦不负我。”
“我在一日,他与我相守一日,我死那天,你便在我的灵前砍下他的头颅,和我同葬一处。”
“你若死在他的前面,这把剑就传给你的儿子,你的儿子若也死了,就传给你的孙子,你们银氏一族世世代代,传承此责。”
银聪在地上重重叩头,带着剑离去了。
离去之前,他将匣子放在青荫脚边,匣子上除了宝石,还刻着四个字,是一株雪的笔迹,年幼时青荫握住他的手一笔一划授给他的笔迹。
书曰——吾爱青荫。
吾爱……他算个爹娘的吾爱!!
青荫忽然把匣子踢翻,拜堂的桌案也掀了,撕扯着手心里的红绸大吼大叫。“去你娘的!!你这个疯子!你怎么活了十年还没死啊你这个疯子!!”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一边喊一边发狂,脚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我都愿意嫁给你了,我几十年赔给你还不行吗!!你怎么能对结发妻也这么狠!还说什么圣明君主!你比你那踏过尸山血海的爹还要狠毒!!”
铃铛声不知响了多久,青荫的哭声一直不停。
一株雪静静看他发疯,直到青荫发疯到力竭,才弯腰靠近,和跪在地上的青荫视线相对。
青荫抬眼,怨恨裹在泪水之中藏也藏不住,他眼前是一株雪的脸,可只要看着这张脸,脑中便只有血色,凑成一个死字。
若一株雪哪日醒来,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爱他,他会死。
若一株雪一直爱他,一株雪死那天,他还是会死。